個人也沒問題。人雖少,規矩不可廢,於是按時開會……其實就是高拱一條條佈置任務,張四維認真記錄而已。
正當高拱在那裡發號施令,有司直郎進來通稟:“元翁,有皇上聖旨……”
“哦?聖旨?”高拱登時滿腹疑惑,竟然脫口問道:“哪個皇帝的聖旨?”
中書暗暗咋舌,小聲道:“昨兒新登極的皇上啊。”
“十歲天子,會發什麼聖旨?”高拱眉頭擰成個川字,但多年養成的條件反射,還是讓他趕緊出去接旨。
“高老先生接旨。”來傳旨的太監開啟手中的明黃詔書,高拱只好跪下接旨,聽他拖著長調念道:“皇帝手諭:好使內閣知道,尊先帝遺訓,自即日起,罷免孟和司禮監掌印太監一職,著原首席秉筆馮保接任,仍提督東廠。欽此。”
聽了這道旨意,高拱就像吃了一百隻蒼蠅一樣渾身難受。如果說這世上,還有比太監批紅更讓他痛恨的事,就是這皇帝手諭了。自古以來,皇帝並不是人們想象的那樣,可以隨意下達旨意。事實上他的一切詔令,都要經過中書機構的附署……有宰相的年代,詔令要經過中書省和門下省才能頒佈。唐朝武后在位,為了繞開那些和她作對的大臣,試圖繞開他們,直接釋出旨意……卻被大臣不經鳳閣鸞臺,何名為詔’的為由硬頂了回去……當時武后改中書省為鳳閣,門下省為鸞臺。
到了本朝改為內閣制,便要經過內閣,按照成憲,皇帝的詔令都應經過內閣票擬。除了內閣之外,通政司和六科,對於皇帝的詔令,也都有隨時復奏封駁之權。這是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欽定的章程,為的就是一旦子孫不肖,放旨有乖於政令,做臣子的能有個糾偏諫直的機會。算是老朱皇帝為他的江山築下的一道防波堤。然而這對後世的皇帝來說,卻不啻於緊箍咒。在經歷了幾任皇帝,政事日漸糜爛,對於皇權的監察,並不能認真履行。有時候碰到棘手的事,皇上不想讓內閣掣肘,便直接下達手諭到內閣。
大臣也不是拿這種手諭沒有辦法。本朝在內閣以外,還有通政司和六科,對於皇帝的詔令,都有隨時復奏封駁之權,因此皇帝隨時頒佈手諭的自由,更受到重重的約束。不過法制是法制,事實是事實,在藐視法制、人治為大的政治狀況中,手諭仍舊不免出來,成為史冊所記的‘斜封墨敕’和‘中旨’。這正是負責任的大臣所最痛恨的事。
十分看重權力與責任,希望君臣合道的高拱,對繞過內閣的中旨一向不滿。何況皇帝才十歲,這道中旨顯然是馮保自封自賞的無法無天之舉,這又是一條不可饒恕的罪狀。
此例萬萬不能開,不然日後還不得讓馮保騎在脖子上屙屎撒尿?但這種關係到大內總管更替的事情,背後肯定要李娘娘點頭。這新君登基頭一道旨意,自己要是公然駁回的話,肯定惹得鳳顏大怒,豈不就違背了‘宮府和睦’的既定方針?
跪在地上的高拱,又是惱火又是糾結,竟忘了去接那道聖旨。
“高老先生,接旨啊……”那太監只好催促道。
‘也罷,先給李娘娘這個面子……’那太監又催促一聲,高拱這才不情願地伸手接過那道手諭,然後便站起來。眾人登時傻了眼,因為就算平頭百姓也知道,你得答覆一聲‘臣遵旨’啊!但他沒有說這三個字,便隨手拿著那黃綾揭帖,轉身就往屋裡走。
‘這,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到底是接不接旨呀?’那傳旨太監傻了眼,只好追上問一句道:“老先生,您看小人如何回去覆命?”
“愛怎麼覆命怎麼覆命。”高拱滿肚子邪火沒處發洩,正好拿他出氣,便對他咆哮道:“你回去問問馮保!這中旨到底是誰的旨意?老夫倒要弄個明白!皇上才十歲,他知道什麼叫中旨,嗯?還不是你們這些閹貨在裡面搗鬼,早晚要你們拉清單!還不給我滾蛋!”
一陣劈頭蓋臉的詈罵,把那自以為新君登基、翻身做主的馮保心腹,罵得臉色蒼白,也不敢再多嘴了,連滾帶爬地逃出文淵閣,一刻也不敢停留。
回到議事堂,坐在太師椅,高拱還氣得直喘粗氣,面紅耳赤的對張四維道:“方才的事情,你都聽到了?”
張四維點點頭,他都聽得清楚明白,對高拱的反應頗不以為然……心說既然你接了旨意,又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白給小人嚼舌的口實呢?但這種話,最多隻能在心裡想想,他可不敢說出口。便去廳角的水盆架上,取一條潔白的毛巾,浸溼後擰乾,遞給高拱。
高拱接過來,擦了擦滿頭的大汗,又鯨吸了一盞涼茶,才慢慢調勻情緒,嘆息一聲道:“皇上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