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不能出錯。因為幾乎是一轉眼,就到了新皇登極的日子。二十五這天,因為還在國喪期間,登基大典按例從簡舉行。一大早,內閣大臣分別前往南北郊、太廟、社稷壇祭告,太子則來到父親的梓宮,祭告受命後,又換上袞冕祗告天地以及列祖列宗。隨後又叩拜父親的靈柩……一切都如六年之前,他父親曾做過的那樣。
唯一的不同是,做完了一切之後,他還要拜祭兩位母親,而他的父親隆慶皇帝,卻只能拜母妃的牌位……
總之一連串跪拜之後,額頭一片青紫的小皇帝,被馮保挽著手,帶到中極殿,在高高的龍椅上坐定,在韶樂聲中,接受大臣山呼海嘯的朝拜。然後遣使詔告天下,宣佈明年改元為萬曆元年……
第八七六章 大政變之序章(中)
登極大典的最後,是百官朝賀新君。這一天,在京各衙門的官員,都要瞻仰天顏。因為人數太多,必須要聽從鴻臚寺官員的安排,分期分批入中極殿朝覲,磕完頭退下,還能領到一份不菲的賞賜……大明朝這些年風調雨順,國庫也有錢了,戶部難得的大方一回,替新皇帝和新朝得些彩頭。
按說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尤其是在經過十來天把人折磨成鬼的國喪後,大家更應該放鬆心情,回家洗洗睡個好覺。然而從中極殿出來的官員,一個個彷彿吃了蒼蠅一般,沒個有好臉色的。那些年輕的言官更是氣憤難平,低聲商量了幾句,然後幾個平日裡比較出挑的言官,便代表眾人直奔會極門而去。
文淵閣後院,內閣首輔的直廬中,高拱剛剛從繁重的差事脫身出來,躺在床上準備打個盹。雖然高閣老素來精力超人,但從先帝賓天到新皇登基這十來天,他卻感到有些撐不住了……國喪與登極都是國之大禮,禮節程式繁冗複雜,每一個環節都馬虎不得。高拱又存著讓先帝安心的念想,咬緊牙也要做到盡善盡美,所以事無鉅細全都要過問。再加上本身就繁重無比的國務,真是忙得腳不沾地、衣不解帶。現在,終於把這兩項大禮都圓滿應付過去了,他也終於能鬆口氣,準備稍稍歇息調整一下了。
誰知一合上眼,馮保和張居正的身影,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皇位的新舊交替,使原本已經迫在眉睫的對決,不得不暫時壓下。但高拱腦子裡這根弦,卻是一時也沒有放鬆,他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平生最險惡的一戰,張居正和馮保這一對狼狽為奸之徒,一個城府深沉,藏在暗中指揮謀劃,絕不肯露出半點馬腳;一個膽大心黑,又近水樓臺先得月……據說李娘娘對馮保言聽計從,先帝一去,這廝就像脫了韁的野馬,上躥下跳,氣焰不可一世。這種一內一外、一明一暗的政治聯盟,一旦讓他們成了氣候,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高拱一得空,心裡就開始盤算,怎樣能快到斬亂麻,趁著他們立足未穩之時永絕後患。
有了心事,自然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時外面又響起說話聲,似乎是他的幾個學生要求見,卻被他的長隨攔住,小聲道:“元翁忙了這些天,才剛能合合眼,你們還是過會兒再來吧。”
“讓他們進來。”反正睡不著,還不如找人合計一下呢,高拱說完便下地穿鞋,簡單梳攏一下亂糟糟的鬚髮,到外間與他們相見。
來的是高拱的心腹門生,吏科都給事中韓楫和戶科都給事中雒遵,還有監察御史宋之問。高拱私下裡沒那麼多規矩,三人行過師生之禮後,便讓他們坐下,見一個個面紅耳赤,臉上汗津津的,又讓人從井裡提上兩個西瓜,給他們消消暑。
待下人一退出去,宋之問已經迫不及待了,咋咋呼呼道:“老師,今天金鑾殿上,發生了一件聳人聽聞,深辱國體之事!”
“什麼事?”高拱看他們都氣鼓鼓的,便知道事情肯定小不了。
於是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語,把之前發生的那件事講給高拱聽……原來在入殿朝覲時,官員們發現,小皇帝的御座邊,還大喇喇的立著一人——司禮監秉筆太監馮保!言官們行叩拜大禮,馮保也不避讓,而是一臉得意,與皇帝同受了百官的君臣大禮。
“真有此事?”高拱登時陰下臉來,他們內閣大臣和公侯勳貴在第一批朝拜,然後就回來內閣了,因而並未看到。
“這還能撒謊?參加朝賀的百官,個個都可以做證。”韓楫接過話頭,義憤填膺道:“士可殺不可辱,新皇登基第一天,我等百官便受此等奇恥大辱,真是聳人聽聞,聳人聽聞!”
“一從中極殿出來,科道的同仁們,便嚷嚷著要彈劾馮保,給他好看,是我們三個壓下來了,”邊上的雒遵接著道:“值此敏感時期,牽一髮而動全身,還是先向師相討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