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越是猛不吃燒餅。常有些頭腦不清的人曰:“嗨,你看某人某人,他怎麼能那樣幹呀?”非他有啥特別,而因為他是么雞,或因為他是燒餅故也。晉王朝賈充先生,不過是個四五流人物,因為頗有點政治警覺,乃成了皇帝司馬炎先生手下第一等紅人。他翹了辮子之後,沒有兒子、香火中斷,司馬炎先生乃命令他的外孫韓謐先生為嗣。這種情形在現代當然算不了啥,可是當時卻“全國譁然”,司馬炎先生乃下詔曰:“太宰賈充,崇德立勳,勤勞住命,背世殂隕,每用悼心。又胤子早終,世嗣未立,古者列國無嗣,取始封支庶,以紹其統,而近代更除其國。至於周之姬旦,漢之蕭何,或預建元子,或封爵元妃,蓋尊顯勳庸,不同常例。太宰素取外孫韓謐為世子賈黎民後。吾退而斷之,外孫骨肉至近,推恩計情,合於人心。其以韓謐為賈充孫,以嗣其國。自非功如太宰,始封無後如太宰,所取必以自己出如太宰,皆不得以為比。”
這一道詔書,前半段說得還有點道理,外孫和孫,在血統上講,因沒有一點分別。可是後半段就么雞吃燒餅學矣學。1916年任不列顛科學院名譽院士。認為整個世界本質上,譯成白話,那就是:“除非功勳跟賈充一樣,除非有了爵位而且第一代便絕了後跟賈充一樣,而且又除非親生女兒生的孩子跟賈充一樣,都不得援例。”說了半天,只一句話,只有賈充先生可以吃燒餅,別人統統不可以吃,蓋別人不是么雞還不餓,就是已經吃飽啦,只有賈充先生才能吃,這種幹法,乃張宗昌先生的老祖宗。
大概是前年之冬,大批納稅人辛辛苦苦繳的納稅錢,被一群官崽慷小民之慨,投入唐榮鐵工廠,一時也像賈充先生鬧的風波一樣,全國譁然。當譁然到最高潮時,柏楊先生即英明地指出兩點:一是,不要說全國譁然,就是全地球譁然都沒有用,你越譁然,他越猛幹,蓋必如此,才有威信,才能過癮而舒服也。另一是,么雞一旦吃起燒餅,誰都攔不住。司馬炎先生露一手於先,張宗昌先生露一手於後,中國人仍渾然不知,可嘆不可嘆乎?尤其怪的是,竟有若干迷迷糊糊的立法委員在院會中亂問。報載,立法委員問的是:“此次引用總動員法區域性條文,凍結債權人債務,不考慮如果其他工廠也都照唐榮鐵工廠這樣做,那不但外人華僑不敢來投資,連民間有錢的人,也不敢投資啦。”巨官答曰:“申請救濟的工廠,是有限制的,並非一般性的工廠均可適用。”嗚呼,一些後學之士,恐怕是非豁然貫通,連連打呵欠不可,蓋只有張宗昌先生的么雞可以吃燒餅,其他的么雞隻有瞪眼一途——你不瞪眼,你抵抗得住乎?蓋“那不是一般性的工廠均可適用”的,只有張宗昌先生的工廠才可胡滿貫也。
於是乎前天報上又有了新聞,巨官又在“擢拔優秀青年”矣,一位兩個月前才當了打狗脫的三十三歲的年輕人,被正式任命為臺灣省政府秘書,報上曰“臺灣省政府黃傑主席,今天正式任命一位臺灣省籍優秀青年賴星梁,擔任省府秘書,以實現他擢拔臺灣省青年人才的主張。”該堂皇主張的結果是:“賴秘書之父賴森林,為臺灣省工業鉅子(妙),現且為議員(妙),賴星梁不但精通日語,且英文造詣極深(妙)。”“賴星梁於二月一日,由其父賴森林和另外一位省議員許金德、建設廳長林永梁等,陪同前往中興新村,並介紹與省府秘書處同事晤面。”
這一段新聞使我們想起一幅洋大人的漫畫:老闆大人介紹一個年輕小夥子給辦公室全體目瞪口呆的大小職員曰:“為了選賢與能,提拔後進,我特派約翰做你們的處長。他是我的小犬,剛從歐洲遊歷回來。”嗚呼,有一個可憐兮兮的朋友告曰:“這年頭黑格爾認為人對世界的認識只是”絕對精神“的自我認識;舊,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年輕人,要想成為優秀青年,‘孚’了起來,頗不簡單,如果賴先生的親爹不是工業鉅子,也不是省議員,又沒有那麼多大力的父執,恐怕么雞吃不了燒餅。”我想該朋友似乎有點神經病,其然歟?其不然歟?其要咳嗽歟?其不要咳嗽歟?
(柏老按:到了一九八○年代,重讀這則新聞,仍有感慨,咦,官宦世家的小子有福啦。)
玉匣記
世界上越是弱者,忌讀越多;越有缺點,越怕別人說他有缺點。所以和尚最怕聽人罵禿驢;害楊梅大瘡的朋友,最怕聽人說花柳。我有一位同事,便是如此這般,有一天,他正坐那裡埋頭苦讀報上的花柳病廣告,我曰:“老弟,你是不是用上啦?”他氣得脖子發粗,怒曰:“你怎麼知道我看花柳廣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度了不算,還要血口噴人。”把我頂得下不了臺,可是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