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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頭割掉,以示薄懲;你得罪了文人,當你威力足可殺他、關他時,他乖得像真的一樣,可是等你一旦死亡,或一旦失勢,他隨便揭你兩張底牌,大筆一揮,能使你活著無臉見人,死後子孫蒙羞。尤其是文人對文人,更很少挺身而出,擇善批判。無他,恐惹禍上身,招架不住。

去年(一九六○)胡適先生曾對武俠小說表示輕蔑,發表了一段“武俠小說荒謬”的談話,盼望改寫“推理小說”,結果引起一批武俠小說的作者大肆咆哮。幸虧那些咆哮只限於窩裡反,沒人聽見時間的哲學》、《或然性理論》、《量子力學的哲學基捶、《科,但其有撒潑之意,昭然若揭。蓋胡適先生希望他們寫“推理小說”,這是一種典型的“挾泰山以超北海”,非不為也,是不能也。猶如希望三輪車伕改行去開噴氣機一樣,他如有此本領,早不武俠了矣。

一個武人最低的條件,他應該分辨出什麼是大炮,什麼是步槍。一個文人亦然,他至少應該文字通順。自從盤古立天地,從沒有聽說有文字不通順而竟敢寫小說。然而奇蹟也就在此,有些武俠小說卻硬是不通得出奇,這種人寫武俠已經吃力,再教他去推理,真能推掉老命。

推理小說在某一個角度來著,比文藝小說都難。莫泊桑先生的《項鍊》,乃上乘之作,可是,如改為推理小說,卻失敗得慘。瑪蒂爾特夫婦在丟掉項鍊,並借款賠償之始,為啥不向原主人說明詳情乎,而必須等還完了債之後才說?文藝小說可如此剪裁,推理小說卻必須交代明白,四面八方都需要照顧周到,而無一句懈怠。如常山之蛇,擊首則尾應,擊尾則首應,刻刻扣情人理。於是,恐怕把目前這些武俠小說的作者打得稀爛,他們也寫不出。胡適先生之議,無怪行不通。

繼胡適先生之後,《文壇》雜誌上的專號,猶如戳了馬蜂窩,五年前文化清潔運動,反對內幕雜誌時成立以後繼續得到發展。“毛澤東思想”這一概念在1943年,負責人也曾被螫得面青目腫,結果內幕雜誌還是倒掉。現在有人大張旗鼓反對武俠小說,雖不會馬上見效,但不足餒,大家一齊在說理,總有一天能得到讀者先生裁判也。

(柏老按:以上種種,乃我老人家一九六○年代的見識。一九八○年代,這見識改變,變成原則上不反對武俠小說。今日之我,所以與昨日之我宣戰,是感覺到,只要中國法治精神不立,小民就只好喜歡武俠小說。)

白殺時間

對武俠小說,人們譴責得似乎太多,朱介凡先生在《文壇》雜誌上舉了兩年事,曰——有位老弟,寫了武俠書,生活得飲酒食肉,衣冠楚楚。但是,他從不肯把自己姓名印在那暢銷的書上,他總是含有羞愧地與我相見,而期期自許,要另外來寫使他心安理得的書。但是,他難以自拔,他說:他欠了一屁股債。

然而,另有一硬骨頭的老弟在失業,他窮得幾乎沒有褲子穿,他的筆鋒爽利,卻不願寫那清夜自省良心發抖的東西,那是大可改善生活的。

這兩位老弟臺,都引起我最大的關愛,我希望,在不久的日子,宣佈他倆究竟是誰。

柏楊先生盼望朱先生能早日宣佈,使我們得以識荊,前者可愛,後者可敬,都使人願致拳拳之意焉。不過,武俠小說到底有利還是有損,從這兩位作家的態度上——無論是寫與不寫——可看出端倪。嗚呼,天下只有武俠小說是開卷無益的書,值得深思也。

胡適先生認為與其讀武俠,不如讀偵探,那是求人更上一層樓的辦法,其行不通,不卜而知。另一位作家則更痛快。他在《文壇》雜誌上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為什麼不去賭錢下棋?”益退而求其次,下棋也可消磨時間,賠錢也可敗壞品德,其功能與武俠小說相等。他希望武俠小說至少不要以“玄之又玄”的“武功”取悅讀者。咦,有啥讀者,便有啥作者;有啥客人,便有啥菜碟。這是讀者自己不爭氣,作者為了活下去,自動能管得了許多。

又一位先生的感慨,似更深遠,他在《文壇》雜誌上曰:武俠小說終於會被淘汰而沒落,一如內幕黃色書刊終於為武俠小說所代替而沒落。武俠小說氾濫到作者江郎才盡,內容千篇一律的時候,自會被另一新起者所代替。此一新起的替代者為何?也許是‘新張恨水體’的摩登“故事新編”?——從“潘金蓮”、“李清照”被某一有力者大力提倡,我們可以看出一些渺茫的跡象。

這是一個預言,會不會不幸而言中,只好走著瞧。

徐白先生有信致柏楊先生,對武俠小說於大家紛紛討論之餘,再進一解。這是最最必要的,蓋道理越說越明,是非總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