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凡在戰爭中創下名聲者,無不有其過人之處。
鄭思吉也不例外,很多人都當他是個陷陣斬將的悍勇武夫,
但其人悍勇的表象下,卻是對戰場態勢極為敏銳的直覺。
現在,鄭思吉的直覺就告訴他,
保州守軍的實力被嚴重低估,憑自己手中這點人,
根本拿不下保州,甚至逼得守軍全力防守都做不到。
苦思一晚後,
鄭思吉決定還是再做一次試探攻擊。
畢竟,其人只是“先鋒”,而不是大軍統帥,
自己的直覺再怎麼靈驗,也不能拿直覺去說服金相公和崔相公。
次日巳時,高麗大軍再次出動。
這次,目標選在了北面小寨。
同樣是大部掠陣,防備守軍出城突襲,
小寨規模不大,防禦設施也沒保州城複雜,
鄭思吉只投入了五百人。
實際上,守軍反擊的力度確實較弱,
甚至於面對高麗軍的箭雨壓制,寨中守軍根本就沒有回射。
以至於部分高麗士卒產生了寨中守軍極少,根本不敢反擊的荒謬想法。
但在本方箭雨停止,高麗軍成功靠近,並扶梯登上寨牆時,
守軍的反擊終於開始——只是一瞬間,就清空了登城的高麗士卒。
唯一逃回性命計程車卒,是剛登城就從梯子上滾下來的。
時間很緊,根本沒看清。
只知道敵人的寨牆很寬,猜測上面應該修有躲避箭矢的設施,
因為上城後,沒有看到守軍的屍體。
寨中守軍並不少,而且極為冷靜,
他們端著長槍,三個人守住一個垛口,呈扇形站立。
看見有人登城,就將手中的長槍同時捅出,鎖定來敵可能閃避的方向。
守軍出槍時表情非常平和,也不喊叫,
他們不像在殺人,更像是在麻木的進行長槍刺殺訓練。
這就是連續兩天進攻,付出了近百人的傷亡後,得到的有用資訊。
看來,敵軍的兵力確實不缺。
靠自己手中這點兵力,蟻附攻城的根本行不通。
至於放棄攀援城牆,直接集結重兵攻擊敵人的寨門。
鄭思吉看了看寨門前沉重的拒馬陣,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連續兩日,高麗軍試探攻城,
互為犄角的城寨卻沒有出兵相互支援。
一方面確實是因為大軍掠陣的緣故,
另一方面,守軍顯然也在試探攻擊方的實力。
比如說,北寨就故意將高麗軍放上城牆再打。
鄭思吉驗證了自己的判斷,遂不再猶豫。
其人一面加固營寨,並持續保持對守軍的攻擊壓力。
一面命人快馬將義州的複雜情況,報於“靠前指揮”的西北面兵馬副使崔弘宰。
高麗鹽州。
這個義州東南百里的小州郡,已經變成了繁忙的大軍營。
高麗國西北面副兵馬使崔弘宰的行轅便設在此處。
收到義州鄭思吉的快馬急報前,崔弘宰正在為另一封私信而煩惱。
來信之人正是崔弘宰的長兄——當朝平章事崔弘嗣。
當今高麗國主王俁即位時,國內吏治腐敗至極,致使民生凋敝,
嚴重到“流亡相繼、十室九空”的恐怖程度。
王俁銳意進取,大力整頓吏治,推進政治改革,
實行殿最考課之法,在一些州縣設定“監務”一職,等等。
古代封建政權改革不管何種理由說法,本質其實都是鞏固君權,穩定統治。
自然不可避免地會剝奪部分相權,與權臣的利益衝突。
首相崔思諏明面不反對,
私底下卻是“不肯輕變祖宗之法,又不肯作為新法,以擾風俗”。
參知政事高令臣則公開反對,
表示“祖宗成憲具在,不可紛更,但守而勿失可也”。
王俁是個有為之君,頗有手腕,見明著反對的聲音大,他便迂迴。
一是即位十餘年,不斷提拔新的宰執重臣,
使得小朝廷的宰執超過了十人之數,崔弘宰兩兄弟便有幸同朝為相。
這種人事任命並算不驚世駭俗,李資謙李資諒兩兄弟也是一門兩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