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至情至性之人,方能成就藝術上的至高境界,
李清照就是天賦奇才又至情至性的傳奇人物。
因為徐澤同意留下她和德甫二人,並處理了自己的“後顧之憂”,
李清照剛對“寬宏雅量”的他升起的一絲好感,
立馬被又其人的一句“不要給我搗亂”給氣得蕩然無存。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
正想著心事的趙明誠都被李清照的失態嚇了一條,
趕緊起身,去扯已經面紅耳赤的妻子。
徐澤安坐椅上,見李清照如此失態,不覺好笑,神情淡然地回道:
“我說,做教習就要守女學的課程安排,不要給我搗亂!”
作為當世“詞家大宗”,易安居士走到哪裡不是受人追捧?
即便遭人批評,也是因為看不慣她的任性和驚世駭俗,
而且,能與她對話之人,就算不是才高八斗,說話也很含蓄,
何曾遇到今日這般,幾乎是明著說自己教習都做不好,只會搗亂,
這種當面折辱,怎能讓心高氣傲的易安居士受得了?
李清照腦中瞬間湧出無數個想法,只是似乎都對這軍頭沒有半點用處,
總不能不要“詞宗”的名頭,和這徐澤當面對罵吧,
就算對罵,也未必罵得過這粗鄙武夫,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她已經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不該找上門來受對方羞辱的。
只得扭過身去,努力剋制眼中的淚水。
夫妻連心,眼見妻子受辱,趙明誠心裡自然也不好過,
其人竟然戰勝了心中的恐懼,對徐澤拱手道:
“可是易安有不妥處,還請社首明言!”
徐澤將桌上的一摞紙質資料拿起,遞到趙竹嫻手裡。
“嫻娘,把這個交給李大家。”
接過趙竹嫻遞過來的這摞紙,李清照下意識地朝徐澤看了一眼,
見他神情嚴肅,似乎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剛才對自己的“失禮”一般,
其人低頭,猶疑地看向手中的資料。
這摞資料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戶曹最初的摸底資料,主要是女學的生源數質量分佈情況。
第二部分,是張欣等人的問卷,主要是不同階層的抽樣調查,詢問對辦女學的不同需求。
第三部分,是女學開學以後,對部分未報名潛在生源的回訪。
詢問未上學的原因,對女學還有哪些意見和建議。
李清照只看了一小會,臉上就掛不住了,
僅僅是紙面上反應的資料,女學流失的生源就去了大半,原因自然和她有關。
一些人家認為詩詞不能吃穿,自家女兒也沒這方面的天賦;
一些人家覺得女學裡富貴人家多,擔心女兒上學後受白眼和欺負;
還有一些人家直說女學裡氛圍不好,擔心女兒本事沒學到,反學了一身壞毛病,以後嫁人都難。
其實,李清照來之前,還有一個想法——勸徐澤將女紅之類的課程移出女學。
開辦女學乃千古未有之創舉,對提高女子社會地位的作用毋庸置疑,是造福萬代之大事。
李清照對提議並主持這項創舉的徐澤、趙竹嫻夫婦是打心底裡佩服的。
早就有了拜訪徐澤這樣“偉男子”的想法,
甚至,還在內心為其人勾勒了一身白袍儒將的形象。
李清照之前認為,在女學中公開教授女紅之類的課程,
既降低了女學的格調,也無益於提高女子的地位,是適得其反之舉。
現在,看了手中的資料,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基本所有的問題,都指向她這個“罪魁禍首”,徐澤說她搗亂,還真沒說錯。
自己所謂的“為女學造勢”,才真是適得其反。
李清照抬起頭,有些茫然地看向徐澤。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徐澤沒有給她面子,直愣愣地回了一句:
“大家當不會不知晉惠故事吧?”
李清照臉色霎時變白,以她的學識,如何會不知道晉惠帝的典故。
晉惠帝因臣子彙報百姓無粟米充飢,竟然問出“何不食肉糜”,傳為千古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