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渾噩噩地往隔壁而去。
到處都是火把,無數士兵模樣的人,火光照亮了院子,照亮了屋子每一個角落,走廊上,門口,到處都是人,卻沒有人再阻攔她。
一地的斷箭,他倒在其中,手裡握著劍柄,背部插著三根箭羽,腳踝處也被射穿,無發站立起來,卻將那個人——那個化裝成她的模樣的女人死死地護在身下,他看不見,還以為那是他的寶貝。
唐蜜想要抱住他,卻無從下手:“哥哥,哥哥,漓哥哥……”
他聽到她的聲音,雙眼猛地睜開,渾濁的眼睛在觸及面前的她時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什麼,鬆開懷裡的女人,釋然地笑了,那女人已經被嚇傻,滿面淚痕,因被點了穴道,發不出聲音亦不能動,卻毫髮無損,赫然竟是被剪去頭髮毀了半邊容貌的佟芸珍。
費力地將手伸向她,他緩緩打量她:“蜜兒,你有沒有事?”
唐蜜搖頭,眼淚順著臉頰快速流淌,匯成一條小河:“沒有,沒有,我沒事啊……”她跪下來,捧住他的頭,輕輕擱在膝蓋上,哭得如一個傷心欲絕的孩子:“傻瓜嗎,你是傻瓜嗎,明知道他不會殺我,明知道會有陷阱,為什麼要回來……”
他枕在她的膝蓋上,伸手想要摸摸她的頭髮,卻擔心手臂上的箭矢會傷到她,最終無力地垂下:“說好了不分開,你在這裡,我怎會一個人走。”他低聲說,呼吸短促,努力想要壓制,不想讓她看出艱難,卻如何掩蓋住不斷從傷處、口鼻處冒出的鮮血,他的氣息漸微漸弱,瞳中映著她的影子,那裡面漆深一片,有依戀有不捨有深情有憐愛,最終卻緩緩地合上了眼。
彷彿呼吸都一瞬間停止,唐蜜想要捂住他的傷口,阻止那些鮮血再繼續流淌,卻不敢碰到箭身,猛地想起什麼,她轉過頭,衝著圍在門口的唐家軍大喊:“救他!你們快救他,他是唐漓,是你們的少主,軍醫呢,在哪裡,都來救人!”
沒有人走過來,沒有人出聲,所有的人只是舉著火把站在門口,默了半晌,為首一名身著將服的人終於遲疑開口:“他不是我們的主人,他並非唐家人,皇上已找到證據,證明他只是先將軍養子,並非先將軍的血親。”他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唐漓,沉聲道:“他騙了我們,他身上沒有流著湯家人的血,他只是一個奴僕。”
唐蜜怔了一下,一時間竟茫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這個人她卻是認識的,他是唐漓最忠心耿耿的心腹,手下最得力的戰將,當日,便是這個人負責將她從京城護送到郊外,配合了唐漓的行動,看她和唐漓遠走,卻也是這個人背叛了他,洩露了他們的行蹤。
“小姐,”那人見她不說話,上前一抱拳道:“他手中沒有兵符,亦不是真正的唐家人,沒有資格做我們的主人,從今往後,只有您才是我們的主人……”
“沒有資格?”唐蜜忽然笑了,將已昏迷不醒的他小心地移到地上,站起身,緩緩望著門口默然舉著火把的人群,她的身上染著大片血跡,語氣淒涼而悲嗆:“睜大眼看看,你們看看這個人,你們不認識他嗎,他領著你們多少年,駐守邊關,浴血殺敵,共同進退,同生共死,臨行前不惜犧牲半生清名,落下一個叛臣的名聲,也要為你們謀好後路,到頭來,你們卻只認一個……兵符嗎?我問問你們,就因為他不是唐鵬的親子,就因為他身上流的不是唐家的血,他便不再是他了嗎,你們便也不再認識了這個人了嗎?難道這麼多年,除了一個可笑的唐姓,你們認的卻不是他這個人?”
所有人都不說話,默默低頭。有人緩緩自門外走近,唐蜜眯眼看向門口,看向那個尊貴的漂亮的男人,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為兵符麼,你追著我不放原來是為兵符麼?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我和他的身份,知道他不是我親哥,不是唐家人,你把所有的親軍都派去打仗,只留下他和二十萬唐家軍在京城,並不是託大,也不是信任他,你只是在製造機會,誘他造反,你需要一個理由殺他,而你並不怕他真的會反,因你手中握有最安全的底牌,只這一張底牌,你隨時可以奪走他的一切,使唐家軍倒戈,再不聽令與他。”
他目光復雜,眼神在地上的血泊中掃過一圈,轉回她臉上,輕聲道:“愛妃,與朕回去,朕解釋與你聽。”
唐蜜卻後退:“千里迢迢親自追到這裡,苦苦不放手,不過是因為我是世間最後一名唐家後人,找不到兵符,將我控制在身邊也是一樣,所以才要奪回我不可……費盡心思騙我為你生孩子,因為我的孩子,身體裡流的將會是唐家人的血,可以用來控制唐家軍,這才是你緊追著我不放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