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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部分

嬴駟恭敬的拱手道:“敢問大姐,這裡村正是誰?我想見他。”

“喲,你可算找對了。我家夫君,就是村正,一會兒就回來。我還沒問,你是何等人?咋個稱呼你?”說話間,女人打量著這個蓬頭垢面雙腳流血的年輕人,一副驚訝的神情,似乎有幾分懷疑。

“大姐,我乃遊學士子,叫秦庶。山道不熟,摔了幾次。”

“我說呢,原是個小先生。請院中稍歇,我去拿茶水來。”女人反身進屋,片刻提來一個大陶罐和幾個大陶碗,將陶碗一溜擺開,利落的挨個斟滿,“喝吧,新山茶,消暑解渴呢。”

“多謝了,大姐。”片刻之間,嬴駟竟將五六碗涼茶牛飲而盡。

女人嘖嘖嘆道:“遊學也苦啊,小先生一定餓了呢。”回身便走進屋中,拿出了一盤似紅似黑的軟麵餅和一塊熟肉,放到石板上,“先點點飢,再待飯時,呵。黑麵的,裡面加了柿子,多咥幾個!”臉上竟是憐惜有加。

嬴駟道一聲謝,便風捲殘雲般吃光了麵餅熟肉,見女人靜靜的看著他,大覺難堪,起身拱手道:“秦庶飢渴難忍,有失禮數,大姐見諒。”

女人笑道:“喲,快別那樣兒,坐著歇歇吧。前些年,我也被餓怕了呢。有過路客人,想喝口米粥都沒有,更別說麵餅和肉塊子了。這幾年呀,日子好過多了。不然,我家也逃到楚國去了。”說著說著,女人眼圈便紅了,轉身又走到院中井口邊,三兩下便打起一桶清水提到一塊石板上,“來,你脫了衣服,沖洗一番。我去給你拿兩件男人衣服來。”

嬴駟還沒來得及答話,女人便進了屋子。想了想,嬴駟還是脫去了又髒又臭已被山石荊棘掛得破爛不堪的長袍,用木瓢舀著清水向自己頭上身上猛潑,頓覺一片清涼酣暢。剛從皮囊中拿出一塊乾布包住腰身,女人便拿著兩件衣服走了出來,“來,換上。小先生莫嫌棄,我男人只有這件長布衫,見縣令才穿穿的。看看,合身不?”

嬴駟穿上長衫,雖略顯寬大,卻是乾爽風涼,大覺舒坦,不由深深一躬,“多謝大姐,秦庶容當後報。”

“喲,說哪兒去了?老秦人都是熱腸子直性子,小先生不知道麼?”笑著說著又是一番打量,“嘖嘖嘖,小先生還是個俊氣後生呢。這麼年輕就出來遊學,父母放心?”

“父母?”嬴駟搖搖頭,“母親早去了。父親,不要我了。”

“啊?為個甚來?”

“父親嫌我學業不前,趕我出門,遊學天下,增長見識。”

“嘖嘖嘖,”女人大為感嘆,“嚴父呢。也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哪象我那兒子,就能種地當兵。”

“大姐,你兒子當兵了?他,不怕當兵打仗麼?”

“咳,那個憨貨,明日就要走了。”女人抹著眼淚,臉上卻是明亮的笑容,“怕當兵?那是早年的事了。現今庶民當兵,殺一個敵兵,官府就給一級爵位,男人們都爭著搶著打破頭了。連老頭子們都想去呢。”

“老頭子?老人,也想當兵?”嬴駟大為驚訝。

“想,想得厲害呢。”女人笑著說著,“老頭子們打了半輩子仗,就想圓個爵位夢,改換門庭嘛。早年,山裡人都是賤民隸農,當兵有份。可立功再多,也是老兵頭一個。能保住命回鄉過窮日子,就算萬幸了。如今呀,山民都除了奴籍,誰不想掙個爵兒?誰不想榮歸故里風光一番?只可惜呀,官府不要老頭子,你說他們憋氣不?”

“哪?如何是好?”嬴駟竟有些著急起來。

“別急呀你,現今這官府,就是有辦法。非但獎戰,還獎耕呢。農戶納糧,超過官定數兒一倍,也賜爵一級呢。老頭子們當不了兵,就可著勁兒侍弄莊田,比侍弄女人還上心哩,勁兒大著呢。”女人咯咯咯笑著,說得神采煥發。

“哪?有人得爵位了麼?”

“咋個沒有?我們黑林溝四家爵位了呢。三家‘公士’,一家‘造士’。你識得字,門口瞧瞧。”女人驕傲的指指新修的高大石門。

嬴駟進門時飢渴睏乏,沒有留意,此時連忙走到門口一看,卻見門額正中四個大銅字鑲嵌在雪白的藍田玉里——國賜造士!轉身向女人深深一躬,“秦庶恭賀大姐了。”

女人笑得臉上綻開了花兒,“好!大姐受這一拜。你還是個白身士子嘛,不違禮數呢。”

“你是何人?因何到村?”一個沙啞的嗓音從身後門口傳來。嬴駟回身,卻見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粗壯男人大步走來,手中提著鐵耒,身上穿著短打黑布衣,上下打量著嬴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