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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不成功!”

“你怎麼知道不能成功?過去有許多同樣偉大的事都完成了!沒有一件腐爛了的東西能夠維持久遠的,”覺民充滿著信仰地、痛快地說。

“這是革命黨的主張!這是社會主義!”覺新帶著恐怖的表情說。

“覺民沒有一點驚惶,他望著覺新笑了笑,坦白地答道:“這還是無數的年輕人的主張。這具時代應該是年輕人的時代了。”

覺新驚疑地看了看覺民,疲倦似地說:“我有點不明白你。你也走上了三弟的那條路。你們都走上了那一條路。”

覺民默默地望著覺新。

“什麼路?”淑華忍不住插嘴問道。

覺新詫異地看了看淑華,又搖搖頭說:“你不曉得。”

“就是因為我不曉得,我才要你告訴我。你說給我聽是什麼路?”淑華堅持地問道。

覺新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

“這是一條很遠、很遠的路,”覺民忽然用響亮的聲音代替覺新回答他們的妹妹。

淑華並不瞭解覺民的意思。琴在一邊露出喜悅的微笑朝著覺民略略點一下頭。

正文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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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芸回家去了。這個少女不象她的亡故的堂姐,在憂愁的時候她會暢快地掉下眼淚,眼睛裡會充滿陰影,但是在歡樂的時候她也可以忘記一切,真心地歡笑。對於她究竟是將來的日子比過去的日子多,將來的未知的幸福當然比她過去看見別人所遭遇到的不幸更大。她自己並不是在愁苦中生長的。她過的是和平的日子。

芸在她自己的家裡,也感到寂寞,因此她常常想到她的去世的堂姐。不過這樣的思念並沒有在她的心上劃開一條不可治癒的傷口,她還可以平靜地安排她的生活。她有她自己的單獨房間。她可以在房裡看書寫字。有時她也去陪祖母、伯母、母親談話。她有充分的時間看書。她喜歡讀唐人的詩和西洋小說的譯本,翻譯小說是琴和覺新介紹給她看的。覺新購買了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說部叢書》的頭兩集。那兩百種三十二開本的書就放在他的書房裡一個新制的白木製架上。芸依著次序向他借閱,已經讀過三十幾分鍾了。她自然不能完全瞭解那些生活,但是她對它們也感到興趣,而且這興趣是和了解同時增加的。這些書裡描寫的不過是一些男女的悲歡離合的故事。那些人跟她似乎離得很均勻,又似乎離得很近。風俗習慣於她是陌生而奇特的,但是那些跳動的心卻又是她所能瞭解,所能同情的。那無數的人的遭遇給她帶來一些夢景,甚至一個新的天地。這個新天地同光輝的太陽,溫和的微風,放射清輝的明月,在藍空閃爍的星群,唱歌的小鳥,發出清香的鮮花,含笑的年輕的臉,這些都使她的心快樂,而且使她充滿對將來的信仰。

在自己的家裡,芸有時也許會感到輕微的寂寞;在高家她卻不覺得孤獨了。在高家她有時也落過眼淚,但是她覺得她的心跟幾顆同樣的年輕的心在一起,同時悲哭,也同時歡笑,而且她可以對著這些年輕的心暢快地吐露她的胸懷。

她喜歡她在高家過的那些日子,從不肯放過到高家去玩的機會。只要覺新、淑華們差人來邀請她,她總是立刻答應,她的母親也不會阻止她。不過因為家裡有祖母的緣故(有時是祖母派人接她回去),她去高家就不便多在那裡留宿。她每次告辭上轎時總覺得十分依戀。

這次芸在高家只住了一晚,周老太太就派周貴來接她回去了。她坐上了轎子,眼前還現著琴和淑華的笑臉,轎子走過天井,她的耳邊還響著她們的聲音。但是轎子走過大廳,出了二門和大門,進到清靜的街中了。

轎子裡只有陰暗和靜寂。芸的心裡卻充滿了溫暖。她彷彿還是同她們在一起,在花園中談笑似地。轎子過了兩條街,在一個街口,她聽見鑼聲了。鑼聲從另一條橫街傳來,自遠而近,又漸漸地遠去,因為她的轎子是一直往前走的。

鑼聲在她生活裡,和在城內無數居民的生活裡一樣,是極其平常的。這是很熟習的聲音。然而這一次鑼聲卻似乎突然打在她的心上,把她的思路打斷了。

她還有時間來整理她的思緒。它們漸漸地集中在另一件事情、另一張面龐上。那是蕙,她的去世的堂姐。蕙今天借卜南失對她談過話。

這始終是一個疑問。寫在紙上的分明是她的堂姐的話。她們(尤其是她的二表哥)卻說這不是真實的,只是一種什麼下意識作用。她不瞭解這個新名詞,不過她相信她的表哥們不會對她說假話。困難的只是她自己不能夠把兩件事情同時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