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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堂堂堂好男子,最好沙場死。 艾灸眉頭瓜噴鼻,誰實能逃死。 死只一回毋浪死,死死死! 阿孃牽裾密縫縫,語我毋戀戀。 我妻擁髻代盤辮,瀕行手指面。 敗歸何顏再相見,戰戰戰。 戟門乍開雷鼓響,殺賊神先王。 前敵鳴笳呼斬將,擒王手更癢。 千人萬人吾直往,向向向! 探穴直探虎穴先,何物是險艱! 攻城直攻金城堅,誰能俄漫延! 馬磨馬耳人磨肩,前前前!……” 士兵們的嘴裡雖然夾雜了“高腔”的味道,可還是唱得整齊有力。粗獷雄壯的軍歌聲中,士兵們把桐嶺關遠遠地拋在了身後。早上的太陽蒸乾了樹枝和草葉上的露水,在士兵們嶄新的槍桿上閃閃發光。&nbsp&nbsp

羌笛何須怨楊柳(四)

露水很重,連樹林裡的鳥叫聲都是溼漉漉的。太陽還沒有升出山頂,可是早晨的陽光還是把霧氣都擠到了山谷下面。一片雲彩安安靜靜地停在歇雨峰的山尖上。視線被山遮擋了,看不到遠處。偶爾會有牛叫聲隔著濛濛的霧氣,從山腳下隱隱約約地傳過來。旺財推開竹門,在撲面的清涼和溼潤裡伸開一個舒服的懶腰。當他張開大嘴眯著眼睛仰起頭來的時候,看見了山頂上那片安靜的雲彩,和雲彩後面湛藍的天。清冷溼潤的空氣鼓滿了旺財結實的胸膛,渾身一陣酥心的顫抖,嘴裡立刻汪滿了口水。旺財咂咂嘴高興起來,安逸得很,又是個做牛屎巴的好天氣。 旺財已經想好了今天的事情:要先去城裡老軍營門前,看看會賢茶樓的陳老闆。如果陳老闆還在站籠裡好生生地站起,債就有得討。一百七十六斤牛屎巴,一百七十六文銅錢,能在永昌米行稱回四升潮米,兩升好米,能買一斤多肥肉,二斤菜油,……好大的一筆錢!一個硬實的牛牌子要在井上做五六天的苦力,才掙得下這筆錢!現在啥子東西都貴得嚇人,啷個就沒得人出來說句話嗎?旺財搞不清楚為什麼銀城的物價會像銀溪裡的水一樣漲漲落落的。這個問題對於旺財來說是一個太大也太複雜的問題。那些成千上萬的店鋪,成千上萬的買賣人,不知都是聽了誰的話就把價錢改來改去的。改來改去的也沒有辦法,那都是別人的事情。旺財惟一能做的就是多出力氣做牛糞餅,就是要把自己的銅錢一個也不丟的抓在自己手裡。 旺財把幹好的牛糞餅從竹架上取下來,摞在仙人洞口的一塊大石頭上。仔細數了數,對頭,是十二塊。這十二塊牛糞餅大小均勻,薄厚一致,摞在一起整整齊齊的,有一尺三四寸高,頂在頭上剛好能伸手卡住,下坡、過河都不會閃失。一塊牛糞餅在兩斤上下,這十二塊牛糞餅絕不會少於二十五斤。旺財對自己的貨色很有把握。可他還是猶豫了一下,又加上一塊。這下安逸了,只多不少,你陳老闆說湊足二百斤,就給你湊足,只多不少,我旺財不多拿你一文虧心錢。老天保佑陳老闆還在站籠裡安安生生地站起,保佑陳老闆平平安安回家,保佑我旺財的血汗錢一文都不丟。老闆不在,還有老闆娘,和尚不在,廟還在 ,天王老子也不能白白地拿我的血汗錢! 要下山進城,回來也不能空走。旺財把拾牛糞的竹簍背到背後,把糞鏟放進簍裡。而後,隨手在洞邊的山坡上扯了幾把青草,三下兩下擰出一隻草圈放在頭頂上,雙手把那十三塊牛糞餅高舉過頭穩穩地放在草圈上,轉身走向下山的小路。擰出來的草汁染綠了旺財的手。路邊草葉上的露水打溼了旺財的草鞋和赤腳。褲腳高高地挽著,隨著有力的腳步,小腿上的肌肉稜角分明地鼓起來。頭上這二十幾斤重量對旺財實在不算一回事。不一會兒,旺財看見了他每天每日都會看見的那幅畫:碧綠的銀溪遠遠地從天上流過來,穿過銀城,穿過兩岸林立的天車。河對岸是青灰色的高高的城牆和城樓,下水關碼頭上擠滿了還沒有睡醒的鹽船。新城那一大片灰黑的瓦頂高低錯落,緊緊連在一起,天車井架像桅杆一樣高聳其間,從高處遠遠看下去很像是一條巨大無比的樓船。育人學校高高的紅樓,火神廟金黃的琉璃瓦飛簷,從那一片灰黑當中格外亮眼地升起來,顯得高貴而又威嚴。旺財頭頂著牛糞餅從青翠的歇雨峰上漸漸走進這幅畫裡來。旺財每天都要在這條路上走來走去,可旺財從來沒有想過這是不是一幅畫。但是旺財清楚地知道,山下這個血肉豐滿、繁榮昌盛的城市是自己討生活的好地方。走了一段路,旺財的身上已經有點微微地發熱,肚子裡咕咕嚕嚕的在響。旺財伸手拍拍肚子笑起來:你莫叫,討了陳老闆的錢我們就去打牙祭。我們去三和興買他一隻醬豬蹄!要他一碗老窖!再要一碟回鍋肉!肉要多,辣椒也要多!要五碗米飯……這麼想著,旺財的嘴裡又汪滿了口水。旺財真的是很喜歡自己的這座城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