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腕鬆綁,塞口布條也隨之鬆脫。
「我可以教你怎麼自己鬆綁。」巫師微笑說道,看著河獺按摩、轉動痠疼的雙腕,抿動壓扁在牙齒上數時辰的嘴唇。「獵犬告訴我,你這小夥子很有潛力,如果有人好好引導,會前途遠大。如果你想拜訪『王者』的宮殿,我可以帶你去。但你或許不知道我說的『王者』是誰?」
河獺的確不清楚巫師是指海盜王或水銀,但他大膽一猜,快速對石塔比個手勢。
巫師眯起雙眼,微笑加深。
「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水銀。」河獺說道。
「俗人是這麼稱呼,或叫汞、重量之水。但服侍他的人卻稱之為『王者』、上王、月精。」戈戮克仁慈又好奇的目光掠過河獺,投向高塔,再回到河獺身上。他的臉又大又長,比河獺見過的臉都要白,眼泛藍光,下巴及臉頰上四處是灰黑色鬈曲毛髮,冷靜開朗的笑容綻露小小牙齒,已掉了幾顆。「學習見識他真正形體的人,可以看到他是一切成分之主,力之根源深紮在他體內。你知道我們如何稱呼隱藏於宮殿中的他嗎?」
頭戴高聳帽子的高大男人突然在河獺身邊不遠處坐下。他的氣息帶有泥土味,淺色眼睛直視河獺雙眼。「你想不想知道?你可以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對你毋須藏有秘密。你對我亦然。」戈戮克笑了,不帶威脅,滿是歡欣。他再次凝視河獺,大而白的臉龐平靜、若有所思,「你有力量,對,各式各樣的小特質跟伎倆。聰明的小夥子。但不是太聰明,這點很好,沒有聰明到不想學習。不像某些人……如果你想,我願意教導你。你喜歡學習嗎?你喜歡知識嗎?你想不想知道,王者獨自在岩石宮殿裡閃耀時,我們如何稱呼他?他的名字是『土銳絲』。你知道這個真名嗎?這是上王語言中的一個詞。他的語言,他的名字。用我們粗鄙的語言說,就是『精子』。」他再度微笑,拍拍河獺的手。「因為他是種子,也是播種者。是種子、是力量與正義的根源。你會懂的,你會懂的。來!來吧!我們去看王者飛舞在朝臣間,從他們身上聚集出己身!」他倏地敏捷站起,握住河獺的手,以令人訝異的力量拉起河獺。他正因興奮而大笑。
河獺感覺自己彷彿從無止無盡、乾枯昏眩的半意識裡,被帶回感受清晰的生命。巫師的碰觸未帶來魔法束縛的恐懼,而是一份能源與希望的力量。河獺告訴自己不能信任這人,卻渴望信任他、向他學習事物。戈戮克強大、專橫、奇特,但給了河獺自由。數週來,河獺首度雙手自由,不受咒法控制地行走。
「往這走,往這走。」戈戮克喃喃道,「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兩人來到烤爐塔門前,位於三呎厚牆間的狹窄通道。他握住河獺臂膀,因少年略微遲疑。
力奇說過,巖礦加熱後散發的金屬煙霧,讓塔中工人生病而死。河獺從未進入塔內,也沒看力奇進去過。他曾經近得知道塔四周有囚咒環伺,會痛刺、迷惑、糾纏試圖逃跑的奴隸;如今,他感覺咒語像一絲絲蜘蛛網、黑霧的繩索,讓道給創造它們的巫師。
「呼吸,呼吸,呼吸。」戈戮克邊笑邊說,河獺試著在進塔時不要屏住呼吸。
在一間巨大穹室內,烤坑盤踞正中。烈焰映照下,形跡匆忙、骨瘦如柴的黑色人形將礦石鏟了又鏟,堆到烈焰中的木柴堆,其餘人忙著端來新柴,抽動一旁的風箱。穹頂有一排小室穿過燻煙濃霧,盤旋而上,直至塔頂。力奇說過,水銀蒸氣會困在這些小室裡,凝結、重新加熱,再度凝結,直到在最高拱頂中,精純金屬流洩進石頭溝槽或碗裡。他說,烘烤的低層原礦,每天只能產出一、兩滴水銀。
「別害怕。」戈戮克說,聲音強健悅耳,穿越巨碩風箱韻律的喘息聲,也穿越爐火平穩的怒吼。「過來,你來看他如何在空氣中飛昇,淨化自己、淨化臣民!」他將河獺拉到烤坑邊緣,雙眼映著火焰而發亮。「服侍王者的邪惡精靈會變得純淨。」他說道,嘴唇貼近河獺耳邊,「他們口吐唾液時,殘渣及瑕疵會從體內流出,病症及雜質化膿則從潰爛處自由流出。完全燒淨時,他們終於可以騰雲駕霧,飛入王者宮殿。來呀,來呀,進入他的塔頂,黑夜召喚明月的處所!」
河獺跟在戈戮克身後,爬上螺旋梯,起先寬廣,後來愈擠愈窄,經過蒸氣室,裡面有紅熱火爐,通氣孔連往精煉室。礦石燃燒後殘留的煙煤,則由裸體奴隸刮下,推進火爐重新燃燒。兩人來到最頂層房間。戈戮克對蹲踞在孔道邊緣唯一一名奴隸說:「讓我見見王者!」
矮小瘦弱、頭髮全無、手掌手臂生滿爛瘡的奴隸,開啟凝結孔道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