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預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震驚了。他的記憶又回到了毛毛出事的那個下午。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吼聲,連公司裡的大男人都要怕三分,何況一個六歲小孩。又是站在陽臺上,沒有不嚇掉下去的。他後悔的是,如果他早走一步,在懷疑毛毛身世的時候就去做親子鑑定,斷定毛毛是不會出事的。壞就壞在他對待毛毛的惡劣態度上,他的態度改變了孩子的一生。鑄成了這天地之悲,人倫之戚。毛毛的生活將從頭開始。
趙德發拿著一紙結果,雙手不停地顫抖。世界在他眼前變得昏暗起來,行人都是歪歪扭扭的。那些在笑的人,也彷彿都在譏笑或冷笑他。他感覺自己成了上海灘上的小丑。他極力保持鎮定,把車開回歐陽一虹家了。他不敢到醫院去看毛毛。他怕。他不知道見到毛毛後他該怎麼辦。他也不敢去公司。他有火的時候,誰在他面前都不順眼,他就會見誰就罵。他已經罵走了好幾個員工了。他得收斂自己,不能把他們全罵走。全走了,他就無法賺錢了。他們是他的財富之源。無處可逃的時候,他只好回到歐陽一虹那裡,那裡是他唯一能安靜下來的地方。左想右想,他還是決定對歐陽一虹說說親子鑑定的情況。歐陽一虹似乎早料到他要這樣,並不感到驚訝。她問毛毛是誰的,趙德發說:“毛毛是我的兒子!”
歐陽一虹說:“這下不懷疑了?”
趙德發說:“我還是相信科學的。”
相信科學是現代人的基本品質。趙德發相信科學,科學的結論使他無法懷疑毛毛是自己的兒子。他精神萎糜了。他比任何時候都痛苦。
歐陽一虹看出了他的憂慮,還是儘可能地安慰他。可面對一個可能殘廢的兒子,任何話語都已顯得蒼白無力了。她忽然有些同情他了。她不敢想象,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都懷疑的男人,以後如何跟她在一起生活,如何從這樣的男人身上獲得幸福。她會跟他結婚嗎?歐陽一虹難以避免地產生了一些思想波動。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了。她有點猶豫。不過,猶豫歸猶豫,小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她得考驗一下自己的耐心究竟有多大。她現在要做的,除了照看好毛毛外,她需要回顧一下自己所走過的道路,還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這也許是必須的。歐陽一虹突然想到,以前做記者時,她一直希望採訪一個命運曲折而又饒有興味的女人,她想知道這種女人的內心世界是什麼樣子。眼下,她卻渴望希望有人能採訪她,她也順便找人說說話,吐吐肚子裡的苦水。她還想從別人對她的採訪中獲得啟迪。因為她太迷茫了,她對當下的生活不知所措。
這期間,趙德發已經把新房裡的傢俱全購置到位了。精心打造了一個嶄新的豪華的家居。床是美國的,化妝臺是法國的,沙發是義大利的,衣櫥是澳大利亞的,鐘錶是瑞士的,組成了一個傢俱聯合國。只差人是金髮碧眼的了。他邀請了我們一幫玩伴去參觀。小胖子首先看了他們的臥室,浮想聯翩地說,“這麼好的床,會產生多少故事呀。”趙德發謙虛地說,“再多的故事也是一個型別。”周雪梅說,“真是臭男人,沒什麼好話。”看到他們那麼漂亮的房子,使我想起了黑格爾的話:“房子使我們改變了居住環境,但卻不能改變住在房子裡的人。”趙德發的房子能改變趙德發嗎?我不知道,歐陽一虹也不知道。
98、劉真把我嬌慣了
趙德發的下一步打算就是結婚和搬家。兩件事是捆在一起的。但毛毛還在住院,醫生說不知道要住到什麼時候,難以預測。所以結婚和搬家的事都要往後順延。兩人都瘦了一圈,精神蔫下去了,高興不起來。彷彿昨天還是萬里晴空,今天突然浮現了許多烏雲。歐陽一虹來到我們家裡,跟劉真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長談,她們的談話沒有迴避我,我一邊在電腦前寫作,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劉真以一個大姐的身份跟她交流,做了一些開導。核心只有一個,希望趙德發和歐陽一虹能夠正確面對眼前的困惑,共度難關。劉真說,任何美滿的婚
姻都是需要折騰的,才能愛得更深。一帆風順並不會是好事。這跟我的想法也很相似,趙德發與歐陽一虹之間沒有本質的矛盾衝突,只有對待某種事物看法上的差異。兩人還是很真誠的愛著。愛就是他們共同生活下去的堅實基礎。作為兩個相愛的人,歐陽一虹也沒有必要要求趙德發事事處處都跟她保持絕對一致。要允許存在一定的差異。有差異才能有個性。只要不是重大原則問題,就應當尊重人家的不同看法和態度,尊重人家的個性。劉真的話還是管用的,歐陽一虹連連點頭。
她們談畢了,歐陽一虹出門前,走到我電腦旁,衝我嫣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