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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晌,夏掌軒道:“我久居廣東,是兩廣‘疍民’的首領,原是沒道理跟你來京都的,卻也不得不來。此一趟行程,我總覺得兇險難測,內心中隱隱有不祥之感,卻沒有原由。我覺得……京都中發生的怪事,跟那些海上的災難都有一種神秘的聯絡,只不過卻不知是什麼樣一種聯絡。”

夏掌軒所謂的“疍民”,乃是兩廣地區一種比奴隸還要低賤的人種,大都是因犯罪而流配荒蠻的犯人,有律法規定他們一生不許上岸,只能在河上湖上生活,長久以來都為世人蔑視輕賤。

直至今日,廣東還有很多“疍民”後裔,只不過民主社會,人人平等了,那些人也都上岸來生活了,只時不時地還駕舟泛遊河海,也算稍微保留了一些祖先的生活方式。

夏掌軒正是這樣一種“疍民”,卻也非犯罪流配。他本是羊城水邊一個大世家的子弟,不知為了何事自甘為賤民,永不涉陸地,後來成了廣東“疍民”組織的首領,再後來,甚至控制了天下水道和漕運上的水手船工,建立了一個龐大的水執行會。

元畏鯨點點頭,臉色沉重,道:“哥哥說得不錯,我也正是這般想法,總覺得……”

他的話沒說完就嘎然而止,一種奇怪而沉悶的巨大聲響忽然“轟隆隆”響起,彷彿有一個淘氣的巨人在大地上來回滾動,震得地面如同一張顫抖的鼓皮。

夏掌軒跳出艙外,元畏鯨也跟了出去,都不禁吃了一驚!

只見河岸上,一大隊一大隊的軍陣人馬悄無聲息地走過去,旌旗招展,嚴整有序,正中吊起一盞極大的紅燈籠,燈籠上畫有一個大大的“龍”字,映得人馬紅慘慘的,甚是詭異。但聽得鏗鏗鏘鏘,兵甲軍刃相撞之聲不絕於耳,卻決無馬嘶人聲。此刻正值黃昏,白茫茫的霧氣籠罩河岸,縱使極目遠望,那軍陣裹於霧中,卻也望不見盡頭。

兩人面面相覷,都作聲不得,元畏鯨眼尖,看見了那軍陣中兵士個個虎背狼腰,神情驃悍,身披駝皮大裘,內中的鎧甲上都刻了一面造型獰厲的獸頭,再看手中的兵刃,卻一件也不識得,俱是些蛇形的大刀、犬牙交錯的長戈、釘頭錘、狼牙棒、獨角大斧、鉗子一樣的鐵戟……種種重兵刃,寒光凜凜,攝人心魄。

元畏鯨回顧夏掌軒,後者嘆了一口氣,道:“原來龍子軼回京護駕來了。”

元畏鯨沒說話,兩人回到艙中坐下,但聽得河岸上的馬蹄車轅之聲轔轔而過,夾雜著刀兵碰擊聲,一波過後又是一波,彷彿永遠也走不完似的。

過了也不知多久,那聲音才依稀去得遠了,又過了半晌,終於遙不可聞。

夏掌軒喝了一大口酒,道:“龍子軼戍衛邊疆十年,與羌人作戰,攻城掠地,屢建奇功。只不過殺性太重,手段更是慘無人道,有傷天和,是以青年便生白髮,容顏未老先衰。”

元畏鯨點頭道:“不錯,我也聽說他的一些殘忍手段,據說他每一次都將俘虜斬首,最多的一次斬首十五萬之眾,鬧得羌水之上血流漂櫓,人神共憤。還聽說他總要將俘虜的頭顱挖空醃製,做成酒器來喝酒,真是……真是……唉!”

夏掌軒道:“那便是他們家族骨子裡流淌的血液啊。”

元畏鯨默然垂頭,嘆了一口氣,卻說不出話來。

船艙外暮色低垂,漫卷的烏雲深深地壓迫著莽原白水,風聲淒厲呼號,如同整個世界的人都在瘋狂地哭泣。

夏掌軒出了艙外,伸出手指舔了舔,在風中展開,半晌說道:“要下大雪了!這河恐怕不日便會封凍。”

元畏鯨也出得艙外,極目遠望,只見遠遠的城樓的一角飛簷直插青濛濛的天,更遠處隱隱有一線山脈綿延。原來目的地已經到了!

元畏鯨喟然嘆道:“山雨欲來風滿樓!京都馬上就要不太平了!”

第三天……

還是沒有阿寮的訊息,方伐柯開始覺得煩躁不堪。走出屋外,到“佗摩山”上去轉一轉,希望山景能沖淡心中的憂慮。

這幾天天氣變化很是奇特,竟然回暖了。據說京都的人家很多都換上了夏季的衣衫,然而“佗摩山”上仍舊一味陰涼。天依然還是明朗。但那涼卻止不住絲絲襲來,砭人肌膚。山居風物古舊清爽,似乎是給山勢的陰涼作的底襯。趣味天成,便如青底白花的無錫碟子,盛了一泓清水,那一番幽遠清涼只堪妙人解語。

方伐柯登高遠眺,極目遠望,但見滿山氤氳,水氣繚繞。山山水水,水水山山,一半青蔥,一半蒼幽。

山間小路都是由長條青石板鋪成,遍生青苔,溼滑難走,沿路怪石嶙峋,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