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詰忍忽然一聲清嘯,銀光一閃,已破開了姜灃的肩胛肌肉,蘇度情還沒有驚撥出聲,但見一物“嗖”地一下從姜灃的肩頭竄出來,其勢迅捷如閃電,快似流星。又是銀光一閃,卻只見有兩樣物體落在了地上。
蘇度情定睛看去,胃中不由煩惡欲嘔。原來那地上的乃是一條身體分了家的大毛蟲,卻與尋常的蟲獬毫不相同。那蟲身長不過寸許,異常肥厚,遍體生滿青色長毛,一雙眼睛彷彿碧磷鬼火,幽幽發光,惡毒無比,似乎隨時都要擇人而噬。身子雖然斷成了兩截,青色的汁液留了一地,兀自卻還在地上不停翻滾,生命力之頑強令人驚歎。
她顫聲問道:“這……這便是……便是那……?”
“不錯,”詰忍沉聲道:“這便是那‘冷血金蠶’。”
蘇度情看著地上翻來滾去的小東西,不由得一陣心寒膽戰。詰忍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的竹筒,用刀尖挑著那金蠶裝了進去。
方伐柯一直沒有出聲,此刻才發問道:“和尚,你還留著這東西做什麼?”
詰忍沉著臉,說道:“此物生於樹木,活於樹木,乃是樹木的精靈,脫離了樹木,便只能寄生於活物體內,靠榨取寄主的精血為生,釋放毒汁,麻痺人的五經血脈,使人變得如同樹木一般無知覺,也無思想,手不能動,足不能抬,便如植物一般,甚是陰毒。閩南一帶百姓深受其害,取了此物便是要研究其性,找到弱點,這樣再有受害百姓,便容易救治了。元畏鯨居士這一兩日就會到京都,他是閩南人,也許正需要此物。”
方伐柯和蘇度情都不禁肅容,齊道:“大師慈悲。”
詰忍又道:“此外,我還有一原因。須知這‘冷血金蠶’只能生活於南方,北方天乾物燥,節氣變化劇烈,此物極難生存。究竟是如何來了北方,卻是一個謎。小僧心中奇怪,總想一探究竟。”
方伐柯沉吟道:“大和尚說得有理。元畏鯨來了,便要好好問他一問。”
詰忍搖搖頭,說道:“畏鯨居士常年旅行海外,也不一定知曉的。只有等姜灃居士醒了,問問才能知道他是怎麼被這毒蠶兒咬傷的。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也未可知啊。”
方伐柯笑道:“還是大和尚心思縝密,比我強得多了。”
蘇度情一直聽他們說話,此刻才插話問道:“姜先生什麼時候能醒呢?”
“毒蠶去了,體內還留有餘毒,”詰忍答道,“還需用藥物滌盡餘毒才行,不過,過不半天就會醒轉了,姑娘不必擔心。”
蘇度情微微一笑,道:“有勞大師了,度情感激不盡。”
方伐柯出神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嘴角掛著一抹神秘莫測的笑容,眼神卻飄忽變幻。蘇度情臉上一紅,正要問話,方伐柯卻說道:“姑娘還是休息一下吧,多日來累得很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呵,我跟和尚先告退了。”說完便攜了詰忍的手,一同去了。
兩人走得遠了,蘇度情轉回房間裡,到了床榻邊,只見姜灃臉上的一層黑氣已然消去,顯然是藥力發揮作用了,儘管還面色蒼白,卻也有了血色。
蘇度情多日來繃緊的神經終於鬆弛了,心情一放鬆,便覺得眼皮發沉,頭腦渾渾噩噩的,不知不覺中伏在床邊睡去了。
第七章餘花
不知不覺中,蘇度情竟然睡了一天。到第二天夜色降臨時,天氣又變苦寒,大雪便飄飄然落下,似老天爺的滴滴淚水,沒落地前,便悄然凍結成片片的六稜冰花,彷彿向世人證明老天的心也早已冷卻了。天地間一片肅殺氣象,北風呼嘯,帶著說不出的獰戾焦慮,挾著猛獸般的狂野,又深深地悽惶,席捲整個世界。
山中的風更大了,蘇度情在禪房中從睡夢中突然驚醒過來,只聽得風在哀哭著、唏噓著
、咆哮著,含著慍怒的疲倦,切齒的仇恨,就像一個惡毒的頑童,忽然竄到近前,眨眼間又跳到沒有邊際的遠方去了,和著山林中野獸的嘶嚎,愈發地讓人驚心動魄。
蘇度情揉了揉眼睛,站起身來,忽覺身上一物倏然滑落,下意識地伸手一撈,竟然是姜灃平日裡常披著的那件青布直身的寬大長衣,不由得又驚又喜,向床榻上看去,只見姜灃半倚半靠在床頭,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正衝她微笑呢!
蘇度情只覺得頭腦中一陣眩暈,幾乎要就勢躺倒地上,定一定神才穩住身形,卻仍然覺得兩腿發軟。
姜灃正要說話,卻見蘇度情眼圈發紅,那淚水卻說什麼也止不住了,如同決堤的河壩,“譁”地一發不可收拾,一時情動,也顧不得許多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