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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我是乘坐有軌電車去的,平時我是不坐有軌電車的。這已經是與過去的一種接觸了,就好像又回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一個改變了面貌的地方。當漢娜在有軌電車公司上班時,有兩節或三節車廂的有軌電車,車廂的兩端有平臺,平臺旁邊有踏板,如果電車已經啟動,人們仍舊可以跳到踏板上,還有一條環繞整個車廂的繩子,售票員拉這根繩可以發出開車的訊號。夏天的時候,有軌電車敞著平臺開,售票員買票,給票打眼,查票,報站,發開車訊號,照顧擁擠在平臺上的孩子,訓斥那些跳上跳下的乘客,當車滿員時阻止再上人。有的售票員滑稽有趣,有的嚴肅,總繃著臉,有的粗魯。他們的性格和心情如何往往左右著車廂裡的氣氛。我多麼愚蠢,在那次乘車去施魏青根給漢娜一個驚喜的願望落空之後,我就害怕把她當做售票員來等候,來經歷。

我登上了一輛沒有售票員的有軌電車去了山地陵園。那是一個較冷的秋日,天高雲淡,太陽也不再溫暖了,用眼睛望著它也不會被刺痛了。我用了好一會兒時間才找到了將在那裡舉行葬禮的墓地。我穿梭在高大無葉的樹木與已有年頭的墓碑之間,偶爾會遇見一位陵園的園工或一位手持澆花壺和修技剪刀的上了年紀的婦女。陵園非常安靜,我從遠處就聽到了在那位教授的墓碑旁所唱的讚美詩。

我站在一邊仔細地觀察這小小的參加葬禮的人群。其中的一些人看上去明顯地孤僻怪異。從介紹教授生平事蹟和著作的悼詞中可以聽得出來,他自己逃避了社會的約束,從而脫離了與社會的聯絡,他一直保持著自己的獨立性,變得孤僻起來。

我認出了當年參加研討班的一位同學,他參加國家考試比我早,先當上了律師,後來又成了一家小酒店的老闆。他是穿著一件紅色的長大衣來的。葬禮結束後,當我往回向陵園的大門走去時,他走過來與我打招呼:〃我們一起參加了研討班,你不記得了嗎?〃

〃記得。〃我們握了手。

〃我總是在週三去法庭,有時我開車帶你去,〃他笑著說,〃你每天都在場,每天,每週都在。現在你說說為什麼?〃他同情地、期待地望著我。這使我想起,他的這種目光在研討班時我就注意到了。

〃我對法庭審理特別感興趣。〃

〃你對法庭審理特別感興趣?〃他又笑了,〃是對法庭還是對那位你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的被告人?就是看上去還蠻不錯的那位?我們大家心裡都在嘀咕,你與她是什麼關係,但是沒人敢問你。我們當時非常富有同情心,善解人意。你還記得……〃他提起了另外一位參加研討班的同學,這位同學口吃,說話咬舌頭,話很多且不著邊際,我們還得洗耳恭聽,好像他的話句句是金石之言。他開始談起其他參加研討班的同學,講他們當時如何,現在又做什麼。他滔滔不絕地講個沒完,但是,我知道他最終還會再問我:〃怎麼樣,你現在和那位被告的情況如何?〃我不知道我該如何回答,如何否認,如何承認和如何迴避。

這時候我們到了陵園的大門口,他真的問了我這個問題。車站剛好有一輛有軌電車在徐徐開動。我說了聲〃再見〃,撒腿就跑,好像我能跳到踏板上一樣,我挨著車身邊跑邊用手拍打著車門。我根本不敢相信,也沒抱任何希望的事發生了:那輛車又停了下來,門開了,我上了車。 第04節

做完候補官員之後,我必須要選擇一門職業,但我沒有馬上做出選擇。葛特茹德馬上就當上了法官。她手頭上要做的事堆積如山,而我能呆在家裡照看朱麗雅,這令我們感到高興。當葛特茹德克服了最初的困難、朱麗雅又入了幼兒園後,我的決定就迫在眉睫了。

我很難做出決定。在對漢娜的法庭審判中我所看到的種種法律角色,看不出有適合我的。對我來說,訴訟與辯護同樣都被滑稽地簡單化了,而判決又是所有簡單化中最滑稽的。我認為,我也不適合在管理部門做政府官員。我作為候補官員在州政府工作過,我發現它的辦公室、走廊、氣味和公務員都很蒼白、無味、單調。

這樣一來可供選擇的法律職業也就所剩無幾了。我真不知道我會做什麼,如果不是一位法學史教授給我提供了在他手下工作的機會的話。葛特茹德說,我的選擇是一種逃避,是對生活的挑戰和責任的逃避。她說得有道理,我是逃避了,逃避使我感到輕鬆。我的這個選擇不是永久性的,我對她,也對自己這樣說。我還年輕,教幾年法學史之後,仍舊能找到各種實惠的法律職業,但是,這卻成了我的永久性的選擇。隨著第一次逃避而來的是第二次逃避,也就是說,我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