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隔著椅披使勁連捏數下,金壺上鑲嵌的寶石登時跌落了八九塊,他將寶石取在手中,火把照耀下瞧得分明,右手連揚,寶石一顆顆飛出,八顆寶石打中了五名衛士,寶石雖小,胡斐的手勁卻大,打中頭臉眼目,疼痛非常。這麼一來,眾衛士便不敢太過逼近。胡斐透了一口長氣,伸手到車中一探馬春花的鼻息,幸喜尚有呼吸,只聽得她低聲呻吟一聲,臉頰上卻是甚為冰冷,眼見離住所已不在遠,當下揮鞭連催,馳到一條岔路之上。住所在東,他卻將馬車趕著向西,轉過一個彎,立時回身抱起馬春花,揮馬鞭連抽數鞭,身子離車縱起,伏在一間屋子頂上。只見馬車向西直馳,眾衛士追了下去。
胡斐待眾人走遠,這才從屋頂回入宅中,剛越過圍牆,只聽程靈素道:“大哥,你回來了!有人追你麼?”胡斐道:“馬姑娘中了劇毒,快給瞧瞧。”他抱著馬春花,搶先進了廳中。程靈素點起蠟燭,見馬春花臉上灰撲撲的全無血色,再捏了捏她的手指,見陷下之後不再彈起,輕輕搖了搖頭,問道:“中的什麼毒?”胡斐從懷中取出金壺,道:“在參湯裡下的毒。這是盛參湯的壺。”程靈素揭開壺蓋,嗅了幾下,說道:“好厲害,是鶴頂紅。”胡斐道:“能救不能?”程靈素不答,探了探馬春花的心跳,說道:“若不是大富大貴之家,也不能有這般珍貴的金壺。”胡斐恨恨的道:“不錯,下毒的是宰相夫人,兵部尚書的母親。”程靈素道:“啊,我們這一行人中,竟出了如此富貴的人物。”胡斐見她不動聲色,似乎馬春花中毒雖深,尚有可救,心下稍寬。程靈素翻開馬春花的眼皮瞧了瞧,突然低聲“啊”的一聲。胡斐忙問:“怎麼?”程靈素道:“參湯中除了鶴頂紅,還有番木鱉。”胡斐不敢問“還有救沒有?”卻問:“怎生救法?”程靈素皺眉道:“兩樣毒藥夾攻,這一來便大費手腳。”返身入室,從藥箱中取出兩顆白色藥丸,給馬春花服下,說道:“須得找個清靜的密室,用金針刺她十三處穴道,解藥從穴道中送入體內,若能馬上施針,定可解救。只是十二個時辰之內,不得移動她身子。”胡斐道:“福康安的衛士轉眼便會尋來,不能在這裡用針。咱們得去鄉下找個荒僻所在。”程靈素道:“那便得趕快動身,那兩粒藥丸只能延得她一個時辰的性命。”說著嘆了口氣,又道:“我這位同行宰相夫人的心腸雖毒,下毒的手段卻低。這兩樣毒藥混用,又和在參湯之中,毒性發作便慢了,若是單用一樣,馬姑娘這時哪裡還有命在?”胡斐匆匆忙忙的收拾物件,說道:“當今之世,還有誰能勝得過咱們藥王姑娘的神技?”程靈素微微一笑,正要回答,忽聽得馬蹄聲自遠而近,奔到了宅外。胡斐抽出單刀,說道:“說不得,只好廝殺一場。”心中暗自焦急:“敵人定然愈殺愈多,危急中我只能顧了二妹,可救不得馬姑娘。”程靈素道:“京師之中,只怕動不得蠻。大哥,你把桌子椅子堆得高高的搭一個高臺。”胡斐不明其意,但想她智計多端,這時情勢急迫,不及細問,於是依言將桌子椅子都疊了起來。程靈素指著窗外那株大樹道:“你帶馬姑娘上樹去。”胡斐還刀入鞘,抱著馬春花,走到窗樹下,縱身躍上樹幹,將馬春花藏在枝葉掩映的暗處。
但聽得腳步聲響,數名衛士越牆而入,漸漸走近,又聽得那姓全的管家出去查問,眾衛士厲聲呼叱。程靈素吹熄燭火,另行取出一枚蠟燭,點燃了插在燭臺之上,關上了窗子,這才帶上門走出,在地下拾了一塊石塊,躍上樹幹,坐在胡斐身旁。胡斐低聲道:“共有十七個!”程靈素道:“藥力夠用!”只聽得眾衛士四下搜查,其中有一人的口音正是殷仲翔。眾衛士忌憚胡斐了得,又道袁紫衣仍在宅中,不敢到處亂闖,也不敢落單,三個一群、四個一隊的搜來。
程靈素將石塊遞給胡斐,低聲道:“將桌椅打下來!”胡斐笑道:“妙計!”石塊飛入,擊在中間的一張桌子上。那桌椅堆成的高臺登時倒塌,砰嘭之聲,響成一片。眾衛士叫道:“在這裡,在這裡!”大夥倚仗人多,爭先恐後的一擁入廳,只見廳上桌椅亂成一團,便似有人曾經在此激烈鬥毆,但不見半個人影。眾人正錯愕間,突然頭腦暈眩,立足不定,一齊摔倒。胡斐道:“七心海棠,又奏奇功!”程靈素悄步入廳,吹滅燭火,將蠟燭收入懷中,向胡斐招手道:“快走吧!”胡斐負起馬春花,越牆而出,只轉出一個衚衕,不由得叫一聲苦,但見前面街頭燈籠火把照耀如同白晝,一隊官兵正在巡查。
胡斐忙折向南行,走不到半里,又見一隊官兵迎面巡來。他心想:“福大帥府有刺客之事,想已傳遍九城,這時到處巡查嚴密,要混到郊外荒僻的處所,倒是著實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