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用敬語。從我說話的時候他們臉上的表情來看,我的選擇並不正確。儘管他們感到很驚訝,但已經認識到我的變化,所以並沒有馬上拿我的語氣做文章。我現在還不知道兩個人的名字,因此徹底避免稱呼他們或者說那些以他們為主語的句子。這樣一來,我的語氣變得越來越冷淡而生硬,還一直在盯著他們看。瞎子和聾子的其他的機能很發達,所以我相信我失去了記憶,就一定會有得到的,恐怕得到的就是對於過去的與眾不同的感覺吧。我寄予這樣的厚望,決定對沾染著我過去痕跡的、他們的話和表情進行探索。
他們繼續和我說話,但他們卻不知道這個時刻我在哪裡,只是認為我變化大,意志很消沉。因此他們的話對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幫助,但也能從中獲得有關我的一些情報,這實在是萬幸。
綜合男的所說的話,這幾天我的臉瘦得幾乎認不出來了。最近我無法在一個地方待很久,不停跳槽。他實在看不下去這樣的我,作為大學同學他為我做擔保,把我帶進他們的公司。直到不久之前我還做得挺認真,不亞於別人。但老毛病又犯了。認為自己做的事情一點都不重要,一切都毫無意義,為此受折磨。而且很早開始我就有幻聽的症狀。特別是對於反覆而又持續的聲音做出病態的反應,就在最近這種症狀越來越嚴重,工作上我經常出錯。就在五天前,我無聲無息地失去了蹤影,現在才出現在他面前。
蟬(中篇小說)(37)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經受蟬聲的痛苦在失去記憶以前就有了嗎?他的話讓我更加混亂了。
那個女人的話也有可聽之處。
“請不要這樣,到現在為止你沒有把你的靈魂載在任何地方,沒有把命運寄託在任何地方。你不是也很清楚嗎?為什麼突然發生這麼多問題,為什麼要在瑣碎的事情中自尋煩惱呢?”
對她的話我也沒有作相應的反應。事實上,在心底我感到無比的失望。“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傳遞過來的簡單的話語和佔領了我的大腦的蟬聲沒什麼分別。
只有一次,我曾衝動地想向他們訴說我的一切。當我看到他們望著我的面孔浮現出絕望時,想把我現在所處的困境如實地說出來請求幫助,這是毫無意義的行為。至少現在有必要隱藏只有我自己知道的事實,更何況我不想考驗他們。我把突然失去記憶的事情講出來,只會無故讓他們慌張,不知如何面對我而已,我也會和他們一起搖擺不定。儘管我記不起來了,但我的密碼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但可能我不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人,結果,尷尬的沉默一直持續時,我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句話:“我是一個人嗎?”
我是一個人嗎?唯有這個事實使我懇切希望透過他們的嘴得到證實。問了這句話,我感到莫名的戰慄,但聲音卻很平靜。問著有關自己的事情,卻如此地緊張實在是太可笑了。
女的迷惑不解地看了我一下,皺著眉頭說道:
“一個人?什麼意思……是在問你一個人過嗎?當然,你是一個人生活,是不是問有沒有家庭呢?這個我們也不知道,有關你的事情就像傳聞似的到處亂飛。因為從沒從你嘴裡聽到過什麼——不管誰問,你都頑固地緊閉雙唇。聽別人說,幾年前你的父母去世了,聽說你曾結過婚,但也不確定,如果你想知道的不是這些的話……”
她的話尾含糊不清,然後轉過頭望了望旁邊的男人。但他沉默地看著我,很明顯,他也不會知道很多。
事實上,從剛才起,我的心情就像打聽失散家人的生死下落。不管家人是死是活,只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可能很早開始,我就一個人生活。突然,我想去哀悼去世的父母。可能我沒有兄弟姐妹,沒有家庭,我一個人徹底地孤立了。這時,我感覺到心裡有什麼東西在萌動,過去的我正向現在的我表示憐憫,尋求友好。但我斷然地搖頭了,是不是一個人並不重要,我依然冷酷。我不能輕率地陷進感情的空白。只要我能維持冷酷無情,總會遇到極其清澈的世界。現在,我別無選擇。
這時我對面的男人用犀利的眼神看著我,說道:
“你幹嗎總是特意地想確認什麼。你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我們能知道什麼?這麼看來,你最後寫的文章也就是辭呈吧。就是這篇文章:交談時,我們彼此聽著對方的話,不是在思忖恰當的回話,而是從對方開始講話時,就只顧想著如何更好地回應。如果這是辭呈的話,世界上寫這種辭呈的恐怕只有你一個人了。當然,那樣完全有可能。你一個人就那麼絕望嗎?我們讓你那麼絕望嗎?所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