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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部分

別人,這一氣非同小可!不等湍制臺說完,早把眉毛一豎,眼睛一瞪,拿出十指尖尖的手朝著自己的粉嫩香腮,畢畢拍拍一連打了十幾下子,一頭打,一頭自己罵自己道:“我知道我這話就說錯了!我是什麼東西,好比得上人家!人家是伺候過老太爺、老太太的!有功之臣,自然老爺要另眼看待!既然要拿他抬上天去,橫豎太太死了,為什麼不拿他就扶了正?我們一齊死了讓他!”

湍制臺是吃鴉片的,每位姨太太屋裡都有煙傢伙。九姨太順手在煙盤裡撈起一盒子鴉片往嘴裡一送,趁勢把身子一歪,就在地下困倒了;困在地下又趁勢打了幾個滾,兩隻手在地下亂抓,兩隻腳卻蹬在地板上,繃冬繃冬的響;頭上的頭髮也散了,一頭悲翠簪子也蹬成好幾段了;嘴裡還是哭罵不止。湍制臺看了這個樣子,又氣又恨又發急:氣的是九姨太有己無人,恨的是九姨太以死訛詐;急的是九姨太吞了鴉片煙,倘若不救,就要七竅流血死的。事到此間,只得勉強捺定性子,請醫生弄了藥來,拿他灌救。誰知一連弄了多少藥,九姨太只是咬定牙關,不肯往嘴裡送。湍制臺急得沒法,於是又自己賠小心,拿話騙他說:“把大姨太立刻送回北京老家裡去,不准他在任上。”以為如此,九姨太總可以不尋死了。豈知仍然還自個不開口。自從頭天晚上鬧起,一直鬧到第二天下午四點鐘,看看一週時不差只有三個時辰,過了這三個時辰,便不能救,只好靜等下棺材了。

湍制臺被他鬧的早已精疲力倦。一回想到九姨太脾氣不好,不免恨罵兩聲;一回又想到他倆恩情,不免又私自一人落淚。此時房間裡有許多老媽子、丫頭圍住九姨太等死,他一個人卻躺在對過房間床上傷心。正在前思後想,一籌莫展的時候,忽見九姨太的一個帖身大丫頭進房有事。這丫頭年紀二九,很有幾分姿色,女孩兒家到了這等年紀,自然也有了心事。碰著這位湍制臺又是個色中餓鬼,無人的時候,見了這丫頭常常有些手腳不穩。這丫頭曉得老爺愛上了他,也不免動了知己之感,但是懼怕九姨太的利害,不敢如何。口雖不言,偶然眼睛一眇,就傳出無限深情,湍制臺是何等樣人,豈有不領略之理。且說此時湍制臺見他一人進得房來,頓時把痛恨九姨太的心思全移在他一人身上,便招手將他叫近身邊,借探問九姨太為名,好同他勾搭。當時說過幾句話,湍制臺忽然拿嘴朝著對過房間努了兩努,說道:“阿彌陀佛!他這個居然也有死的日子!等他一死,我就拿你補他的缺。你願意不願意?”說著,就伸手要拉這丫頭的手。丫頭見是如此,恐防人來看見,連忙拿手一縮,道:“你等著罷!你當他眼前會死?你再等一百年,他亦不會死的!只怕這種煙吃了下去,他的精神格外好些!”湍制臺詫異道:“據你說起來,難道他吃的不是鴉片煙?然而明明白白,我見他在煙盤子裡拿的。你不要胡說,不是鴉片是甚麼?”大丫頭道:“我告訴你,你可不許告訴別人。”湍制臺一聽這話,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也不下床,就跪在床沿上發咒道:“你同我說的話,我若是同別人說了,叫我不得好死!”大丫頭道:“為了這一點點的事,也不犯著發這大的咒。”湍制臺也未聽清,但是一味胡纏,拉著袖子催他快說。

大丫頭道:“不是三個月頭裡九姨太鬧著有喜,說肚子大了起來,老爺喜的甚麼似的,弄了多少藥給他吃,還有一罐子的益母膏,叫他天天拿開水衝著吃的?誰知過了兩個月,九姨太肚子也癟了,又說並不是喜,藥也不吃了,就把剩下來的半罐子益母膏丟在抽屜裡,一直也沒有人問信。齊巧前天收拾抽屜,把他拿了出來,不料被九姨太瞧見,奪了過去。昨兒九姨太同大姨太鬥了嘴回來,就把個大姨太恨得什麼似的,口說:”一定要老爺打發了大姨太;倘若老爺不肯,我就同他拚命!‘後來又說:“我的命沒這們不值錢!我死了,倒等他享福不成!’一面說,一面就找了個小煙盒子,挑了些益母膏在裡頭,原是預備同老爺拚命的。九姨太挑這些益母膏的時候,只有我在跟前。他還囑咐我不準說。所以你老爺發急只是空發急。老實對你說,九姨太是不會死的。”湍制臺聽了,方才恍然大悟,說:“這賤人如此可惡!原來是裝死,訛詐我的!”還要同大丫頭說什麼,大丫頭已經掙脫身子,說聲“有事”,去了。湍制臺只得眼巴巴望他出去,又生了一回悶氣。曉得九姨太是裝死,索性不去理他,一個人到外面去了。

這裡九姨太見湍制臺不來理他,只道老爺見他不肯吃藥,無法施救,索性死心塌地避了出去。弄得事情不能收篷,自己懊悔不迭,卻不料大丫頭有背後一番言語。想來想去,今日之事總無下場。等了半天,老爺仍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