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回味茅屋裡的溫情。
然而他無法安寧,迎親的鑼鼓震得天搖地動,鎖吶的嚎叫聲脹得空氣熱辣辣的太醫允像一顆放在油鍋裡的魚,怎麼睡也不踏實,他翻身一骨碌爬起來,聽見有人在叫門。
他開啟門見是個身上纏著紅綢的衛兵,衛兵見到太醫允後作了一個揖後就說:“太子比路聽說人巳回宮,叫你晚上去喝迎親酒,不過鉞王今天情況不太好,先請你去看看。”
太醫允點點頭,心裡卻並不高興,他想到獨居深山的素,他想有一朝日能把素接來,哪怕只有三杯兩盞淡酒,也是比這熱鬧得要沸騰的場面愜意一些。太醫允梳理了一下發髻,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拿起治療要用的針石,向鉞王宮走去。
鉞王姒環躺在床上像一條陳年的魚鯗,他的臉面枯澀無光,目光散散的不知他在注視什麼,王子季武和王后嬋立在他的身旁。
“大王。”太醫允輕輕叫了一聲。
鉞王姒環沒有反應,眼珠子翻了翻像是在尋找什麼。“太醫允——你出去多日了,找到仙草了嗎?……”鉞王的聲音宛若風雨中的蛛絲。
太醫允在鉞王姒環遊絲般的語音中看到了白陽山深處鴆鳥運日和陰諧如同炭火般的眼睛。
“太醫允——我對你可是……恩重如山,是我把你從一個土郎中變成了國人皆知的太醫,你只要把我的病治好……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你不要多說話了,太醫允正給你號脈呢。”嬌豔的王后嬋兩眼泛著瀲灩的光,臉面上的倦意依然蓋不住太子比路娶親的淡淡喜悅。
太醫允把著鉞王姒環脈搏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在鉞王的話裡,他似乎聽到了一種山谷裡將枯死的老樹渴望萌芽的聲音。他覺得自己確實像一隻關在金絲籠裡的鳥,但鉞王飼他的倒都是精食,他的指尖突然摸到了鉞王恩重如山的份量。他想若是鉞王真能活下去,肯定會答應他把素接到宮裡來的要求,他的後背有一股熱流沿著脊背慢慢地爬上來,在熱流湧過心脊時,他的手卻僵住了,他摸不到鉞王的浮、中兩脈,他按指只取到鉞王左脈寸口幾絲弱而虛的微脈,那脈如同瓦縫中滲進的漏雨,斷續無力。“大王幾天沒有進食了吧?”太醫允的臉面頓現頹唐的灰色。
王后嬋把太醫允拉到帳後問:“怎麼樣?”王后嬋的胸部非常發達,一起一伏顯得有點焦急 。“怕是過不了七天,什麼樣事都要早作準備。”太醫允說完的時候看見王子季武也在帳邊,他的眼睛冒著五顏六色的光彩。
在離開鉞王姒環時,太醫允聽到王子季武在耳邊說了一句:“我明天來拿鴆酒。”太醫允正想回答,宮外的鑼鼓轟轟烈烈地響起來了。王后嬋就拉起季武的手快步朝太子殿走去。
鉞國的民俗要求迎親的隊伍必須申時進門,如果早了就要在大門外兜圈子,敲鑼打鼓,舞龍耍獅。圍觀的人總是很多,然後就熱鬧了,結婚迎親圖的就是熱鬧。
在鑼鼓的喧鬧裡,灰濛濛的太陽滑到了申時的位置,更鼓的聲音淹沒在澀澀的嗩吶聲裡。太醫允此刻已經將那根長長鴆羽從藥櫃裡取出來,在那隻棕褐色的酒罈前,太醫允看到自己的頭歪歪扭扭在秣秫燒酒的微瀾裡,像一隻無可奈何的甲魚,他用銀夾夾著那尾黑得發藍的鴆羽將酒中自己的頭影慢慢劃碎,一陣撓心的香味在屋裡漸漸盪漾開來,最能害人的常常是最能誘人的,太醫允的思考從香味中收回來,屋外的嗩吶和鑼鼓聲再一次把他的耳膜震得發顫,他舉起那尾將鴆毒散發到酒裡的鴆羽,手有一些抖動,他透過羽毛上五彩的酒滴,看到迎親的隊伍已經進宮,揹著新娘子的小叔子季武步子有些瑣碎,他的小腳步運動把背上的新娘臉上的紅蓋頭弄得如風吹的帳子,他的兩隻手一隻搭在新娘子的腿上,一隻撫在新娘子的臀部,一步一顫,那手和新娘子豐滿的肉體就有了一種製造出來的情慾感。太醫允感到那樣過分誇張的動作有點褻瀆 眼睛的味道,他閉上眼,眼裡湧出一片血光。
王子季武在晚間酒席尚未散盡的時候,找到了太醫允,他在太醫允的肩胛上拍了一下,很得意地說:“好了嗎?”
太醫允先是有點茫然,然後猛地省悟過來,就答道:“好了。”
周圍的人都還沉浸在他們各自的酒力亢奮裡,不明白他們到底在談些什麼。
在那片烏雲厚厚蓋住淡淡月亮的時候,太攻允覺察到王子季武捧起那壇鴆酒的手猶如樹葉一樣在抖動。
淅瀝的雨聲,將太醫以從酒迷的濃睡中驚醒,他摸摸上身,貼身的布衫巳粘上了一些汗水,剛醒來的時候他以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