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往後跳了一步,“你是女人,”
太醫允從這個男人的脖子上猛然發現這男人是女人裝的。
“你一個人住在這叢山裡?”太醫允在一邊坐下來,,他這時才發覺這張臉一見面就像是阿蘋,真是沒想到會是女的。
“還有一個十七歲的兒子出山賣蛇換米去了,大約要三天後才能回來。”裝男子的女人臉上的淚就刷一下掛落來,心裡的酸楚滾粥一樣翻湧。
這位叫素的女人原是湖畈農民喬的妻子。本是農忙時種田,農閒時捕蛇狩獵。
丈夫喬是一副好身板,老實憨直,種田吃飯,捕蛇賺錢。但是鉞王姒環在宮內妾女越養越多,紅牆內鬢髻如雲;在境外戰事頻頻,國土不是越打越多,而是越打越少,因此老百姓成了替罪羊。喬的父親在王兵逼租時,一時火起,一刀劈了一個,自己人也被王兵亂刀砍成肉泥,喬就在一臉眼淚掛麵的情況下拖著妻子和七歲的兒子逃進白陽山。
素記得進山的那天是一個陰黑的雨天,潮溼的雨水中響著鴆鳥邦邦的叫聲,這是素第一次看到眼如炭火的鴆鳥,她當時身體瑟縮成一隻陳年的老棗。喬說:“別怕,鴆鳥不傷人,只是人傷鴆鳥,而且還用它的毒傷人。人比鴆鳥要毒。”
他們就這樣在陰沉的雨天開始了白陽山中的隱逸生活。山裡的生活是日夜與野獸為伍,危險和悽苦是不用說的,唯一好的就是不用向官役交稅賦。然而這裡畢竟不是一般的深山,這裡有鴆,又有鴆喜歡吃的蝮蛇。喬就是在被子蝮蛇咬傷後,眼睛昏花,誤食了毒栗子,喝了有鴆毒的露水,死在那條彎曲的山路上。幸虧兒子已經長大,否則素也不知自己能否在深山裡再待下去。
灶火把素的記憶照得通亮,除了兒子她已經兩年沒看見過成熟男人的身體。
所以剛才看見太醫允用水沖洗身子時,目光就呆直了,她的心一直怦怦跳個不停,她不知怎麼的,心裡想著一定要讓這個男人在屋裡多呆一會兒。當太醫允要繼續上山時,她有點懇求地讓他留下來吃一點熱飯再走,素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太醫允在得知素是一個女子後心裡也是怦然而動,他想起了測字先生的預言,莫不是應驗了“下遇鳥為鳳”。
素已經把一碗熱騰騰的米飯捧到太醫允的面前,一碟蕨菜綠油油地泛著光點,一碗山雞肉冒著香味把太醫允的食慾一下子勾了出來。
“你不怕我是壞人嗎?”太醫允看了一眼素小心地問。
“是壞人進到這山裡也不會變壞了。”素說。
太醫允捧起飯碗就大口地吃起來,他覺得在王宮裡沒有一餐飯是吃得這樣香的,這是他一生中最可口的一餐飯。
素目不轉睛地看著太醫允看他像貪嘴的小孩,做著野豬拱食的動作吃自己做的飯,心情就晴朗起來。
“你別這樣看我好嗎?”太醫允擦了一下嘴巴說。
“你不來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素的心底油然生出一些少女般的羞澀來。
太醫允的臉簌簌地火辣起來,他想到宮廷裡這麼多女人沒有一個是比素好看的。太醫允不敢把這樣的想法寫在臉上他整理了一番捕鴆工具,然後走到竹管井邊,將排竹筒裝滿。他的眼裡是那片茂密的毒栗子林,有幾縷青青的光聚整合疏疏的幾道從黑黝黝的樹葉叢裡擠下來投在地上。太醫允在邁腿離開這二間茅屋時突然有了一種對它的留戀,他的心底升騰起一股熱乎乎的氣流。他回眸看了一眼那二間茅屋,他看見素站在屋前凝望著他,她的嘴角掛著酒一樣醇真的微笑。太醫允感到內心的熱流在膨脹。
素在太醫允消失在獨立子林裡之時,心底湧起一股很久沒有過的楚酸,她覺得 自己的體內驀地出現了一個深邃無底的空洞,望著遠遠變成黑點的太醫允,她想起了丈夫喬她多次在這條彎曲如雞腸的山路上目送喬化為一個黑點。終於在那一天,這個小黑點再也不出現在她的眸子裡,素忍不住眼淚像雨一樣傾瀉下來,她想應該讓太醫允在茅房裡留下來,讓他在茅房裡美美地睡一覺,讓男人的氣息在屋裡瀰漫成一片濃霧。素哭得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太醫允走進毒栗子林的時候,天已經漸漸地黑下來了。他聽到四周的樹葉沙沙的響起來,有點恐怖的色彩,他捋捋臉上有點潮溼,是下雨了,他把笠帽端到頭頂。下雨天是鴆出來的時候,他恐懼中又有了幾分高興,踩著樹林裡的落葉,他聞到每腳都踩出一股腐臭氣來,這種經過發酵的腐臭味有點甜甘甘的味道,他想這大概是鴆喜歡的氣息。想到鴆他就把衣領、袖口和綁腿緊了緊,免得不小心碰到鴆落下的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