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靜的傍在玄凌身邊,在驚詫之餘亦嘆息,“賢妃出身豪貴,何必再有此居心。”
他眼底有冷冽的怒色,“嬛嬛,她居心叵測,十數年前就妄稱握玉璧而生,是的朕納她入宮。為了與你爭寵奪後位,她竟不惜以厭勝之術詛咒與你,使你病痛纏身,容顏憔悴。”
我聞言不覺大驚失色,“臣妾竟被賢妃詛咒麼?”
玄凌頗有厭惡之色,“朕因她偽造玉璧一事下令搜查燕僖殿,誰知竟在她宮中花木下挖出數枚木偶,那些木偶顯然埋下有些年月,皆以生出苔蘚,上面刻著你與朱宜修的姓名,還插著銀針數根。宮中最忌厭勝之術,她為求後位,竟狠毒至此。”他冷冷道:“原來季惟生所言是指她,什麼東方神鳥發明,一會又成了鳳凰臨位,又與玉有關,無事生非,興風作浪皆是她,還以玉璧之事矇蔽朕多年,難怪天怒人怨,還敢慫恿朕廢棄與你。”他面色陰沉如晦,“朕以廢去她賢妃位份,降為才人,另居別宮,無招不得外出。”
我默然片刻,遲疑道:“但是,和睦帝姬還年幼,皇上不得遷怒帝姬。”
玄凌微微收斂怒色,頷首道:“朕已把和睦交給燕宜撫養。燕宜性情貞靜,比她更適合養育孩子。”
“經此一事,皇上不宜再有廢棄朱氏另立新後之想了。”我正色起身,肅然下拜,“皇上一日有此想法,難免有人產生覬覦之心。皇上既已答應昭成太后‘朱門不出廢后’,那麼就請皇上明告天下,不再立新後,亦不廢后。如此,後宮才可人心安定。”
玄凌深深矚目與我,似有思慮之意。良久,他俯身看我,“嬛嬛,你真這樣想?”
我仰起面容,坦然回視他,“是。”
他含了一縷微不可見的笑意“可是經此一事,朕以屬意你為皇后”
我俯首再拜,“臣妾已蒙皇恩殊榮被冊為皇貴妃,實在不宜再受榮寵。何況皇上答允太后之事不宜因臣妾而變,若與純元皇后比肩,臣妾也怕折福折壽。”我輕輕啟唇,道出難言之隱,“皇上破例而冊臣妾為皇貴妃,朝廷中已經物議如沸,司空大人不是屢次進諫了麼?臣妾不願居炭火其上,使皇上為君臣夫妻情分為難。”
他淡淡一笑,伸手扶我起來,神色清遠,“若如此,朕也不勉強你。”他停一停,“不過,你若真有奪後之心,那麼與胡蘊蓉也無甚區別了。”
我淺淺一笑,凝眸與他,“只是臣妾還有一個小小要求。”
他和言道:“你說。”
“臣妾不喜季惟生在宮中。”我沉吟。“畢竟他與胡氏曾往來密切。”
玄凌思量片刻,“他曾考過科舉,雖然和胡氏往來甚密,但也不算偏袒她。你既不喜歡他在眼前,那就放他一任外官吧。”
我“撲哧”一笑,側首道:“他其實也不壞,算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到底是皇上愛惜人才,由得他去吧。臣妾只求眼不見為淨。”
數日後日光晴朗,我沿著紅牆朱壁坐轎自德妃宮中回來,正遇上從儀元殿謝恩出來的季惟生,他駐足向我行禮,我微微側目,淡淡道:“恭喜季大人了。只不知皇上給了你幾品官做?”
“從七品縣丞。”
我意味深長的一笑,“比起欽天監司儀五品官職,外放出去可委屈你了。”
他默然頷首,隨即揚眉一笑,“在欽天監,司儀已是最高的職位了,不比縣丞,用心做事總還有些前途。只是微臣不過是有點善觀天象的本事罷了,如何能外放為地方小吏,皇上為難微臣了。”
“善觀天象,能知晴雨,又明人心,已是很好的本事,若再加上為人聰明知進退,更是大有前途。只是本宮總覺得區區一個縣丞有些委屈。”
他一笑,恭聲道:“微臣以娘娘為榜樣,不計較一時得失。多謝娘娘關懷。”
我側首看他,綻放出輕柔若秋光的笑意,“本宮要多謝你才是。一路保重。”
他垂手恭送我離去,亦頭也不回步出紫奧城。
秋風捲起永巷青石板上幾脈枯黃落葉,瑟瑟有聲。我半倚在轎上閉目歇息,感受著宮牆下的風透過輕綃沁上肌膚的微涼。
落葉堆積滿地,落盡翠葉的枝條悽然伸向唯一一線可見的天空,觸目皆是沒有生命的枯黃色澤,一向唯有低等或是失寵嬪妃居住的永巷更見蕭索悽清。
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聽一聲清冷如霜的聲音呼喚道:“皇貴妃萬福金安。”
我睜開雙眼,一抹蒼翠深綠撞進眼簾,在硃紅枯黃映襯下的永巷中叫人頓生清新奪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