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憂心忡忡,「賢妃娘娘志在後位,視娘娘如眼中釘,屢屢暗算,娘娘不能不當心。」
指甲狠狠掐進掌心肉中,我不動聲色,淡淡道:「知道了。」
47、吹簫人去玉樓空(上)
我受冊為皇貴妃之後,固然是權勢傾倒後宮,因著意外的足傷,玄凌亦對我頗多愛憐,然而,我所受的寵愛,卻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對鏡時,亦驚覺自己一月之間的蒼老變化,鬢角的髮根隱約可見霜色,整張臉削尖而憔悴,眼角,已有細膩纏綿的細紋橫亙其上,知道此身只是以色事君上,費心保養多年,不過短短月餘,卻彷彿十數年時光從我面容上蟲蟲逃逸而去。
是了,我老了,又有足傷,色衰,自然愛馳。
何況我的驟然衰老,是讓他疑心的,即使衛臨曾數次向他回稟,“娘娘是驚憂過度,足傷疼痛才致使容顏憔悴。”但我在無數次轉身後,感覺到他狐疑的目光如鋼刀,刀刀颳得我背脊發涼。
紅顏未老恩先斷。我瞭然一笑,這是宮中女子的命數。
笙歌飲宴聖心歡悅,皆在胡蘊蓉的宮中。寵愛,恰如漸漸西移的日光,此刻,正無比明媚光耀的停駐在風華正茂的賢妃胡氏身上。何況,他此刻深得玄凌的信任。
因而,即便有我的皇貴妃身份,宮中權勢最煊赫的,終究是胡蘊蓉。
我默然低首,目光停駐在床下搖頭晃腦的涵兒和潤兒身上,他們的聲音還稚嫩,然而朝氣蓬勃,像新生的草,誰也不能遏制他們的長勢。
我慈愛的微笑,幸好,我還有我的孩子們。
乾元二十七年就越,天降暴雨,連綿數十日不歇,京師如浸在大水中一般,百姓寒苦無依。
已是入秋時節,依舊有雷暴天氣,一日間數度見雪亮閃電橫刺暗沉天空,雷聲如鼓如潮。天象之變,人心莫不惶惶。民間相士夜觀天象之變,皆雲是禍。民間*亂紛紛,最終的矛頭竟指向紫奧城東方多雨,鉤弋女禍。
彼時,已是欽天監司儀的季維生垂手恭立於儀元殿內,不假思索的加以肯定,“民間相士之言並未有誤,帝都位於東方,連日多雨雷暴,主女陰之禍,至於鉤弋女禍之言,微臣所知,鉤弋夫人,乃漢武帝寵妃,恕微臣大膽,應指皇上身邊的地位極尊貴寵妃,又與玉有關。。此女矇蔽上蒼,故而天象大變加以怒遣。”
玄凌正為天災人禍煩不已,不覺揮手道:“矇蔽上蒼?朕乃天子,矇蔽上蒼便是矇蔽朕,試問朕的後宮,會有誰敢矇蔽朕呢?胡言而已。”
是蘊蓉嬌俏的聲音甜糯米一般黏人,“那也未必”
季維生這數月來與胡蘊蓉走得很近,曾屢言蘊蓉有凌雲之象,胡蘊蓉為他維護,也是情理之中。
夜已涼,我牽著潤兒得手立於儀元殿外,大雨如注,雨水沿著殿*的瓦當激流而下,似密密的珠簾隔住人的視線,朦朧的水霧中望出去,原本硃紅色的宮牆被漫成威嚴的深紅,倒稱的金碧輝煌的宮殿有著水洗後的亮澤浮光,李長滿面為難,搓著手向我道:“皇上囑咐了,與季司儀有要事商談,誰也不得見。”
“誰也不得見嗎?”我悄然一笑,目光幽幽如一息燭火,“那麼賢妃呢?”
李長示意我悄聲,苦笑道:“賢妃娘娘如今得皇上專寵,自然非比尋常。”
是了,自我被冊封為皇貴妃,榮耀無極,掌六宮之事,後宮之事自然皆由我掌握,可出如儀元殿,卻是胡蘊蓉漸漸做的熟慣之事了。
儀元殿近在眼前,可以隱約聽見裡頭的對話。只是,我已是被摒棄在外,不得隨意出入之人了。
我淡淡一笑,“那麼本宮再耐心等候。”伸手挽一挽被水霧濡溼的鬢髮,卻赫然見潔白指尖赫然呈現鴉翅般的黑色,才苦笑驚覺,原來謹汐細心為我染了兩個時辰的髮根已經不起雨霧潤澤,被化開了少許。
豆大雨珠滴在漢白玉臺階上,噼啪作響,像一個個爆慄的聲音,激起無數雪白水花,潤兒看著我,輕輕道:母妃,我好冷。
我溫文的笑,愈加握緊他冰冷的小手,彎腰緊緊擁住她,“是母妃不好,出來時不及為你多添件衣裳,等下回去母妃就親手幫你穿上,好不好?”
我心下一酸,不知今日過後,潤兒還能否鞠養在我的身邊。聽聞蘊蓉已數次相玄凌提出,“和睦年幼無伴,而皇貴妃多事辛勞,想把予潤接到身邊撫養”。玄凌未置可否,然而胡蘊蓉眼下最得玄凌信任,再多求幾次,玄凌未必不允。
蘊蓉從未想過要撫養潤兒,最近時常提起,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