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親溫婉而笑,“臣婦一直體弱,又不甚懂得宮中規矩,所以甚少入宮。有時來探望淑妃,也只是隨眾人一起才有幸遠遠地得瞻龍顏,實在是臣婦福薄。”
玄凌和言道:“老夫人客氣了,淑妃是朕的妻子,老夫人便如朕外母,一家子總該時常見見,共敘天倫才好。”
母親和顏悅色地答著話,進退之度十分合宜。我怔怔地想起幼時,大約是五六歲的年紀,純元皇后初初有孕,宮中命婦夫人、京中官員家眷皆往中宮相賀。人盡皆知,那是嫡子,乃為國本。
本是普天同慶的日子,母親回來卻有些不怏怏,父親問起時,母親只是笑言,“人人都說我與皇后長得相似,只是痴長這些歲數。”
父親是何等機慧之人,旋即道:“以後無事不必入宮了,免生不虞。”
那時我還極小,只曉得伏在母親膝蓋上把玩著她束腰的絲絛。年紀漸長,早已忘了這樣的話,入宮後幾度浮沉,母親卻極少來探望,偶爾來一次,也趕在玄凌來時先走了,更不去拜見皇后與太后,我偶有疑惑,母親也只是笑言,“母親不太懂規矩,別見罪了尊貴之人。何況母親若常來,總有人會有閒話,說你恃寵而驕,處戚來往總是不好。這些你都要記得,要會避嫌。”
要會避嫌。。。。。。是的,母親是那樣清醒而自知。所以,她與爹爹這般相敬如賓,這麼多年,除了外頭的何姨娘,府中的姨娘不過是擺設而已。
我緩緩捂住自己的唇,失力般倚地屏風上。屏風底上鏤著滿滿的西番蓮花,那樣的富麗的花朵,一瓣重著一瓣,深紫紅的底子,用金粉細細勾畫了密密匝匝,晃得人滿眼生暈,都是那樣炫麗的一片連著一片。
世事如此,我從來不能逃脫,更不能怨恨純元。
良久,我緩緩步出,自幼練成的蓮步姍姍,軟底珍珠繡鞋踏在漫地金磚上寂寂無聲。他見我出現並不驚疑,只是伸手緩緩撫上我的臉,“嬛嬛,朕忽然發現一傭很要緊的事。”
他的手指那樣涼,像是寒冬臘月在冰水裡浸過一般,我只道:“什麼事?”
他並不答,只是和攬我入懷,“無事。你無需明白。”
我輕輕“嗯”了一聲,“四郎,臣妾有大罪,你如何懲罰都好,只彆氣壞了自己身子。”
他靜靜片刻,只是摟著我,似要從我身上覓得一點可以支援他的力量,“塞外風霜大,是朕為難你了。”
我低柔一笑,“臣妾那日害怕得緊,可是後來玉姚依林來了,玉姚依林比臣妾年輕,瞧摩格的樣子像是極喜歡她。”
他輕輕拍著我的肩,“都不要緊,你平安歸來就好。”他看我,“既然是你妹妹去和親,摩格也無異議,便罷了吧。往後的事再從長計議。”
我點頭,他亦不再言語,我想了想終究是不放心,“多謝皇上遣六王帶兵來救臣妾。”
他一言不發,雙目微闔,似乎是沒有聽見。明亮的天光一絲一絲照在他的面上,他神色極沉靜安詳,只是眼角,緩緩溢位一滴溼潤的水珠。
這是第一次,我見他如些失態落淚,疲倦到不能自己。
我掩住面孔,緩緩閉上了眼睛。
44、落花時節又逢君
窗外一縷銀白色月光透過花樹,千迴百轉照進來,到了天明時,有換做一抹明澈而蓬勃的陽光,寂寞空庭也好,繁華宮苑也好,哪怕我已經站在了整座後宮的頂峰俯瞰眾生,但心,卻似一尾魚,靜靜的沉到了紫奧城的海底,接著漏到了海底的一縷光線,看著時光寂靜而清冷的流過。
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後宮的生活。不再像年輕時候一樣執意於君王的情愛,依賴於君王的寵幸,以及那些所帶來的榮華富貴,我更習慣看著比我年輕的嬪妃們,那些花一樣的女子費盡心思奪著玄凌有限的寵愛,分享著那些榮光。
我逐漸有些老了,但玄凌的對我的眷顧並未減去多少,並且更厚待我年邁的父母,即便胡蘊榮因著玄凌的寵愛而被冊立為賢妃,我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淑妃,地位巍然不動。胡蘊榮因年輕貌美的肆意張揚,我顯得過於安靜了,安靜料理著宮中事務,安靜撫育著子女長大,閒時,與九日相熟識的嬪妃們飲茶談天。
如果不出意料,我相信我這樣的生活會一直過下去,知道我成為太妃,或者太后。
自然,我的日子裡還有讓我更覺新鮮與滿足的事,那便是雪魄。
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膚色凝白晶瑩如月下聚雪,並且,她很愛笑,笑起來笑容清澈,方佛白雪融融上一朵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