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幾十具屍體,損兵折將,大敗而歸。
下午,‘紅工總部’ 下令;讓我們大夫穿上白大衣和小分隊一起去抬回死難者的屍體。我們戰戰兢兢的打著印有紅十字的白旗到了現場,對方倒也沒有開槍,只是吆喝著不許靠近。
現場真是觸目驚心;慘不忍睹,白色的雪地中,襯映著一灘灘殷紅的血跡,紅白相間,在陽光下分外刺眼。屍體凍僵成支楞巴翹的,張張臘白的臉上,表情猙獰;有圓瞪雙眼的,有咬牙切齒的,有惶恐不安的。僵硬的屍體,有蜷曲的,有仰身的,有俯臥的,我看見兩具熟悉的屍體:一個腦袋殼開了花,鮮血和腦漿攪在一起,凍成瑪瑙似的,是護送過我的老柴。還有一具少年屍體,稚嫩的臉扭曲著,是閻年的‘看護’。陽光下,白雪、紅血、屍體分外刺眼瘮人。
三十多具屍體,抬回住院部。像豬肉爿似的摞在了太平房。目睹過現場的,無不掩面。從醫以來,從解剖室到臨床,我見過各種形式式的死人和屍體,唯有這次,在腦海中留下難以泯滅的烙印。願這些無辜的靈魂早日超渡。
形勢急轉而下,上頭下了死令,停止武鬥,實行革命的大聯合。
老人家開了金口。輿論聞風而動,人民日報發表了(團結起來,共同對敵)的社論,在軍隊的干預下,收繳武器,撤消據點,兩派頭頭坐在一起辦學習班。
住院部開禁,醫療秩序一時難以恢復。武鬥的後遣症接踵而至,尤其藥庫已空,藥品告罄。大批湧入的傷病員已無藥可治,巧媳婦難做無米之炊。醫護人員處於左右兩難中,幸為‘軍管會’指令開啟醫藥公司的倉庫方解了燃眉之急。
醫院職工陸陸續續回醫院,抓革命促生產。經過武鬥這一劫難,人們似乎成熟了許多。認識到;所有的革命行動,不過是老人家戰略步署中,的一粒棋子而已。不過,這‘運動群眾’的規模實在太大,會使後來的史學家們瞪目結舌。
*中脫穎而出許多‘革命家’,平時不起眼的小護士,一下子成了叱吒風雲的人物。還有平步青雲的投機分子,吸取了*正反兩面經驗,為今後仕途打下了基礎。這正是中國官場的悲哀。
兩派頭頭坐在一起,互相攻訌,互揭內幕,同床異夢,面和心不和。派性愈演愈烈,武鬥又有死灰復燃的可能。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也不能和風細雨,形勢發展處於失控狀態,上頭又變了招術;抓壞頭頭。這一招果然靈,有解放軍這座鋼鐵長城,槍桿之下,焉有不服之理?!抓了不少‘打手’,又給‘壞頭頭’辦學習班。發動革命群眾揭發批判。讓那些趾氣揚不可一世壞頭頭,也嚐嚐鐵拳的味道。
我們終於獲得了自由,回到宿舍,真有恍如隔世之感。這幾個月的經歷真像一場噩夢:護送朱長江到哈醫大,亡命似的京杭之行,武鬥的洗禮,失去自由的酸甜苦辣,還有魯華的情愫,使我心亂如麻,卻下眉頭,又上心頭
第二十三章有情人終成眷屬 新生活舉步維艱(23一150)
六八年的春節,在硝煙瀰漫的氣氛中淡出。正月裡,爆竹聲聲,分不清是鞭炮還是槍聲。一到夜晚從住院部大樓望出去,百里礦山,燈光閃爍中,隱伏著某種危機,但是畢竟又過了個革命化的春節。
沒有元宵鬧燈,但鞭炮聲不斷。繼‘選煤廠’革命大聯合之後,各礦陸續傳出喜報。一時慶祝大聯合的鑼鼓喧天,捷報頻傳,儘管兩派各懷心腹事,但大聯合是大勢所趨,這革命的大好形勢出現了雲裡霧罩的太平景象。
魯華興匆匆的找到我;“我爸調走了。”我頗感意外,魯華的父親原是市委副書記,工人出身的革命幹部,最早一批解放而進入‘三結合’領導班子的。魯華說了原由:“毛主席發出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偉大號召。”黑龍江地域遼闊,有未被開發的北大荒處女地。根據中央指示,迅速組建了‘黑龍江省生產建設兵團’成立了‘農場總局’。魯父作為第一批革命幹部,充實到農場中去。
魯父在宦海沉浮幾十年,對仕途瞭如指掌。接到通知,就立即去省城報道,離開了他工作二十餘年的是非之地了。
魯華對父親的調轉如此興奮,我有些納悶,魯華毫不掩飾的說:“我爸去了省城,我們的事就再也沒有阻力了,至少不會節外生枝了吧。”男婚女嫁,天經地義,倫理之中。但我和魯華實在不是一路人;她善良、任性、倔強,是高幹子弟。而我是剝削階級出身的‘黑崽子’,充其量不過是個‘可教育好的子女’,不在一個層面上。,也許是月下老人點錯了鴛鴦譜,劫數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