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8部分

挺小,好像少數民族似的。

對於受檢單位,我們是上級領導。在那盛行弄虛作假的年代,檢查團的意見,對醫院評比業績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因而我們每到一處都受到了特殊的禮遇。有茶有煙,有菜有酒,高接遠送,招待有加。

我因為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熟悉,一天悶頭看病誌,很少說話,更談不上交流。但有位叫燕淑的護士長,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個子不高,面板白晳,長得小巧玲瓏的,說話輕聲軟語,款款南音,頗像江南淑女。我終於憋不住,問她:“燕老師是南方人吧?”她點點頭,“蘇州。”我哦了一聲。“你是哪?”“婺州。”她也哦了一聲,“婺州出金華火腿,中外聞名啊,那我們是老鄉啊。”我聽說在煤城,凡是長江以南的人都是老鄉,不由得親切了許多,有事我就向她請教。她像大姐姐似的,有問必答,不厭其煩,還應邀到她家去玩。她家只有兩口人,丈夫是財務處的會計,上海人,她們是五二年支邊來鶴嶺的,已整整十個年頭了。

檢查團裡還有兩位活躍人物:一位是外科醫師叢深,另一位是檢驗師陳慧。他倆都三十上下,個子都不高,說話都詼諧,不時調解檢查團的氣氛。叢深說笑料時,一本正經,煞有其事似的,把大家逗的前仰後合,他卻繃著臉,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人笑他不笑,使人更好笑。燕護士長告訴我:“這是我們衛生界的一個人物。十三歲參加工作,從小雜工、護理員一直幹到外科大夫。行伍出身,自學成材。人稱‘猴精’。”她還低聲說:“他還是外科系黨支部副書記,團總支書記,技術上有一套,手技不錯,還發表過小說呢。”她又壓低了聲音,指著梁科長:“要不是他的姐夫是市委書記,這醫政科長的位置本該是叢大夫的。”我不由的想,人真不可貌相。那位陳慧,整天眯著眼,笑呵呵的,天生一個樂天派。燕護士長告訴我,“這也是個人物,不但是業務尖子,還能寫會畫,吹拉彈唱也有一套。別看他笑眯眯的,城府深著呢。”她逐個介紹檢查團成員的情況;指著那個肥頭大耳,身高體胖,說話帶有濃重湖南口音的人說:“他是急診科主任,熊湘伯。原來是國民黨的少校軍醫,投誠後留在了東北,也是個技術權威。”我聽得肅然起敬,心想,這鶴嶺衛生界,真是藏龍臥虎之地呀。

(9—64)

昨夜下了一宿的雪,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早上太陽出來了,人們踩出的雪道,猶如白素鍛上的一條黑跡,活似一幅水墨寫意畫。到了傍晚,雪道融化的雪水又凍成了冰,滑溜溜的,十分難走。平時我們下礦都是坐救護車的,這樣的天氣,只好留在衛生處寫“檢查簡報”了。年關已近,檢查團草草收場。各專業組彙報對口檢查情況,責成陳慧執筆寫工作總結。梁科長說:“小方大夫,你協助陳技師整理材料吧。”(這裡把檢驗師稱作技師)我欣然應命,正想向這位衛生界的大才子學一手呢。陳技師果然寫的一手好字,是鋼筆體的隸書,遒勁流暢。他的文風不敢恭維,起首都是在各級黨組織的正確領導下——而且不乏吹噓渲染之詞。他自己解嘲說:“這官樣文章,必須筆下生花,九個指頭成績,一個指頭不足,方能迎合領導的歡心。”我若有所悟,他真會揣摸人的心態。

初稿完成之後,謄清的任務就是我的了。我用正楷的仿宋字型抄寫,一筆一劃的,頗費時間。陳技師看了說:“寫的不錯,工整。”他燃起一支菸,一口一口的吸著,若有所思。他的煙癮挺大,中指、食指的指端都燻黃了,寫材料時,幾乎是一根連一根的抽,整個房間煙氣嫋嫋的。他忽然問我:“你還住在招待所嗎?”“我上總務處好幾趟了,宿舍沒有房位。”陳技師哼了一聲,冷笑著說:“扯淡,我的房間就空著一張床,現在的人真勢利,你要是來頭大,床早就有了。”“住招待所雖然條件不錯,長住也不方便,但我沒有辦法。”“這樣吧,你要願意,就先搬到我那住吧,不過醜話說在前,我可是夜貓子,愛抽菸喝酒,生活不規律。有了床位後,你隨時可以搬走。”我當然求之不得,“我正想拜你為師呢!”

每月二十號是發薪的日子,我第一次領到一個半月的工資,48元。下班後,想請陳技師慶賀一下,想不到,他從“棉猴”的口袋裡掏出一瓶“玉泉”大麴,“我弄來了一瓶好酒,今晚咱倆乾一杯。”我趕緊拿著兩個飯盒,帶上糧票,到樓下“煤城飯館”要了個“炒肉乾豆腐”“豬肉燉粉條”一斤水餃,還買了個冷盤拼盤,半斤花生米,半斤豬頭肉,陳慧早已打來開水,燙好了酒,放好了筷子和酒盅。

我們倆相對而坐,幾杯酒下肚,陳技師的話多了起來,我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