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插在香爐裡。老夫人屈膝跪倒在墊子上,閉上眼睛,嘴裡唸唸有詞,磕三個頭。她站起身看一眼香案上盛卦籤的竹筒;突然改了主意往外走。
西邊百十步遠的地方是唐家祠堂。門敞著,圈椅擺在臺階上,矮桌上蹲個茶壺。鍾老爹拖著瘸腿出來,看到老夫人和女兒過來忙迎上去:
“您老燒過香啦,我把茶都沏上了。”
鍾茗叫一聲爹,扶老夫人坐到椅子上,順手搬一個木墩墊到老夫人腿下。
“鍾瘸子,你還好啊?”
“託您的福!”
老夫人看看西頭堆著的石頭木料,“該開工了吧?怎麼還沒個準信啊?”
“就快了!頭幾天老爺還唸叨來著,說過了九九重陽,您老人家做完六十大壽,就張羅找匠人。”
“磨磨騰騰的!要不催的緊今年還動不了。”
“老爺忙啊,顧不上。這祠堂該修的地方也就那麼幾處,幹起來快!”
“這石條該換的換換,那塊都磨禿牙歪斜成那樣子了,還崴了腳!裡邊磚都揭了鋪石板。房頂整個揭換一遍。”
九姑吆喝著水牛過來。“您老起這麼大早啊!”她衝唐老夫人打招呼。
“你這是下地呀?”老夫人喝著茶。
鍾茗過去接住她。九姑生的黝黑粗健。阿茗衣著鮮豔長辮子在腦後一搖一晃,跟嫂子對照鮮明,
“九姑還沒過門,就來給阿公請安了!”
九姑紅了臉,不知怎麼回答。
“我嫂子臉皮薄,您老可別逗她!”
“鍾瘸子,阿品跟九姑什麼時候辦事啊?”
“等入了冬,府上沒什麼活了,地裡也閒下了,就給他們張羅。”
“您老快過六十大壽了吧?”九姑搭訕。
“難為你記著!”
“過壽的時候我再去給您老人家磕頭。”
“哎喲喲,我們九姑可真懂事啊!”
鍾茗送嫂子走出幾步,九姑問她,“你哥哥他們還沒回來呀?”“該回來了,要不趕不上社火節了。”
唐老夫人看九姑走遠,一個勁誇獎,“該是你們鍾家修上的,哪找這麼好媳婦!長的又壯實,幹活養孩子都是把好手!”
“閨女是不賴”鍾瘸子也很滿意。
“我昨天晚上啊,做了個不好的夢,黑虎星化成一個後生上島了。”
“老夫人,您怎麼又提這個?”
“你忘了今年又是一紀了。”
“這麼說……”
老夫人閉上眼睛,“是福不是禍……”
鍾老爹忙打岔,“老夫人您知道不知道,蘇家這陣子也在往碼頭運石頭。說要蓋什麼雕樓。”
“雕樓?”老夫人眯縫起眼睛。
“好像是西洋傳過來的玩意,蓋在宅子外頭,能防海盜。”
“人家的事,我們管不著。”
第三節 寒露節
淇澳島寒露社火遠近聞名。賽龍舟飄色舞獅子大大小小不少專案,島上唐蘇毛鍾蘇米黃蔡七家族人各顯本領,旁邊島上和縣城的人都趕來看熱鬧。早先習俗島上七家族人在社火賽上爭奪島主席位。贏者掌管島上事宜。唐家蘇家是島上大戶。唐家南宋末隨文丞相從北方遷徒至此,現已衍化成南粵民族的一支。其耕讀傳家北方漢文化的源脈從未間斷,百年來唐家姓氏生息繁衍,人丁濟濟,漁耕興旺,仕途暢達。曾老太爺那輩官做到京城三品。下來的太爺也在廣州府為官,現在的老爺唐世貞年輕時也曾科考,想隨先人躋入仕途,卻因犯科丟了前程。回到島上沒幾年老太爺禁菸殉職,蒙聖上隆恩承接下島主職位。聖上體恤唐家先祖流徙南越邊鄙之地,祖輩遺風薪火不斷,且開發邊夷有功,追念兩代先祖在朝為官秉正清明克盡職守,上輩更是在禁菸中壯懷激烈以身殉國,乃降旨特准唐家後人承襲淇澳島島主職位三十年不變。蘇家原本島上土著,姓氏不大。但瞅準近年海戶開放時機,與洋人往來貿易,很快暴富,成為島上乃至香山縣名族大戶。唐家一直本本份份承繼祖業,漁耕為活,沒有太大發展。蘇家家道中興,府庫殷實,無奈唐家在島主位置上聲威不減,將自家壓在身下難得翻身,就在社火賽會上暗暗使勁,想在賽龍舟舞獅子幾項大賽上勝出,揚揚聲威。淇澳島寒露社火雖然早沒了島主爭霸的火藥味,但因為唐蘇兩家暗中比拼較勁,照舊是熱鬧好看。
鄉公所前兩天就收到縣衙送來的文書,說是田溥縣令今年還要蒞臨小島觀賞民俗。米鄉正沒顧上吃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