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革命,對這兩件事也百思不得其解。
對胡風的批判不斷升級,隨著三批材料的發表,反胡風運動發展為全國肅清一切暗藏反革命分子的活動。由理論宣傳組組長王石泉負責這項報道,他派我到四川音樂學院組織稿件,併為居民婦女積極分子代寫反胡風的文章。有些婦女積極分子對胡風其人一無所知,我只好慢慢啟發,捉刀代筆。我也寫過《不許胡風繼續自我擴張》的稿件,王石泉認為“寫得還不錯”。當時報社也收到兩三封不同意反胡風的信件,均呈送省委宣傳部參考。報社內部開始批判文藝組編輯蕭紅逵,沒幾天,王石泉等把我也丟擲來了。
王石泉是一位知識分子出身的黨員,身材消瘦,解放前就編過報,對人不陰不陽,眼光捉摸不定,顯得深沉老練,好走極端,貌似平易,暗藏殺機,是個很難相處的人。開始共事時,似乎對我還關心,我無保留地向他坦露思想,說:“自己想入黨,請你作介紹人”。他看了我的檔案材料,說我讀政大時那段歷史複雜,需要派人核實,實則竭力阻撓,在思想深處把我當作潛在的競爭對手,尋找時機對我進行打擊。我當時畢竟幼稚,涉世未深,出於對黨員領導幹部的敬重,以為凡屬黨員都是與人為善,誠心誠意幫助同志的,對他絲毫未加防範。批判胡風之初,我向他說過:“這樣不分晝夜地搞,似乎打亂了機關的正常工作秩序。”他狡黠地反問:“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我點點頭。以後他便提出我歷史問題嚴重,阻撓肅反斗爭,建議五人小組把我作為小組鬥爭的重點,使我在一夜之間由同志變成了敵人。
6月下旬的一個晚上,王石泉以組織名義要我對l948年至l949年的歷史作全面交待。我坦然陳述,歷史清楚,王石泉等人的邏輯卻是:政大原屬國民黨中央黨校,和*高階黨校同一規格。而*中央黨校是地委以上幹部才有資格進入的,可見我是國民黨地委以上幹部,不是國民黨員怎麼可能進政大呢?我從瀋陽到北平是搭飛機去的。在舊中國,什麼人才能夠坐上飛機,顯然是國民黨要員,參加革命肯定是乘魚龍混雜之機潛入革命組織,妄圖長期潛伏進行反革命活動;並說我曾盜竊黨內檔案,拉攏出身不好的青年團員搞什麼陰謀活動,我借錢給生活困難的團員是“腐蝕拉攏,高價收買”。把良好的動機說成邪惡,把積極工作說成偽裝自己,把聯絡群眾說成“組織人,聯絡人”,這樣的分析我怎麼能接受呢?
小組的積極分子們平素與我在一起說說笑笑,現在一反常態,鐵青著臉,如私設公堂,或公設私堂,現在一個個成了義正辭嚴的法官,顛倒黑白,混淆是非,似乎他們早有警惕,看清了我是“披著羊皮的狼”,我的每一句話都浸滿了毒液,我每一句辨解都是“對肅反的倒算,對運動的猖狂反攻”,而沉默則是“軟拖硬抗”。我深深感到一個人一旦被打成運動物件,受到的心靈傷害將終生難以平復。
肅反運動中,報社除留少數人堅持工作,(因為報紙仍需天天出版)多數人捲入運動旋渦,一切都失去了常態。大家被關在報社大院裡,寢室也作了調整,資料組組長王傳大是我的同鄉和政大同學,原獨住一間房,這時搬到我住的大房間內,我想大概是專門來監管我的,殊不知他也是審查物件,上面故意要我們住在一起,以便考察我們是否訂了什麼“攻守同盟”,走廊中另有人監視我們。每隔幾天,我們到省委黨校禮堂聽大報告,路上互相監視,鴉雀無聲,充滿了壓抑感。見到外單位的熟面孔,也無人敢打招呼,互相提防著、戒備著。一次,省委書記李井泉親自點名團省委楊斧交待和胡風集團的關係,說:“我看你這隻臭蟲能把共產黨的鋪蓋拱翻?”又喊小教聯的李莎交待與胡風集團以及民社黨的關係。李莎面不改色,表示下去後作書面交待。我們還多次參加省文聯的批判大會,批判者聲色俱厲,義憤填膺,但我注意到被批判的茜子、邱漾等並無搞反革命活動的事實和證據,無非是想借機把人的名聲搞臭或洩私憤而已。這樣大會套小會,鬥別人和被別人鬥,近兩月的車輪大戰,我記了厚厚兩大本小組意見,近視眼由600度加深到800度,經常鬧肚子,人也瘦了一圈。
我先是在理論宣傳組和文教組的聯合組內挨鬥,後來遭到理論宣傳組和工業組的聯合批鬥,報社五人小組的翟靜之親自上陣指揮,窮追猛打,弄得我疲憊不堪,煩躁已極。我也注意到,有幾個人自始至終很少發言,來自新訓班的白丁只發了一次言:“希望小王端正態度,不要以諸葛亮舌戰群儒的態度對待大家。”而頗有才氣的*黨員王育長竟一言不發,始終沉默。
比我問題更嚴重的審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