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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板的,除非她們也去英國。我們清楚這個,為自己這副樣子感到羞恥。要是富人學校的男孩子譏諷我們,我們就要跟他們打上一架,打得鼻子流血、衣衫撕破。老師們對我們的打架行為愛搭不理,因為他們的兒子都去了富人學校。他們會說:恁們沒有權利朝上等人動手,恁們沒有權利這樣。

有時我回家時,會碰上媽媽和一個帶小孩的陌生女人在爐子邊聊天。媽媽看見她們在大街上逛悠,一旦她們開口問:你能給幾個錢嗎,太太?她的心就碎了。她從來就沒有錢,只好把她們請到家裡,喝口茶,吃點煎麵包。要是夜裡天氣不好,就留她們在家裡過夜,讓她們挨著爐子,在角落裡的一堆破布上睡覺。她把麵包給了她們,這就意味著我們要少吃幾口。要是我們埋怨幾句,她就說總是有更窮的人,我們可以把自己的東西分給別人一點。

邁克爾也一樣成問題。他總是往家裡帶迷路的狗和老頭。有時,我回家時,會發現一條狗跟他待在床上。有些狗身上有傷,有些沒有耳朵,還有些沒有尾巴。在公園裡,他遇到一幫孩子在折磨一條瞎了眼的獵犬,就打跑這幫孩子,抱起那條比他還大的獵犬,回家對媽媽說,這條狗可以吃他的晚飯。媽媽說:什麼晚飯?家裡能有一塊麵包就算幸運了。邁克爾說他的麵包可以給狗吃。媽媽說這條狗明天必須送走,結果邁克爾哭了整整一晚上,早晨,他發現那條狗已經在他身邊斷氣,就哭得更傷心了。他不想去上學,準備在馬廄那邊給狗挖個墓穴。他想讓我們幫他一起挖,還要我們念玫瑰經。小馬拉奇說,為一條狗禱告是沒用的,你怎麼能斷定它是個基督徒?邁克爾說:它當然是條基督徒狗,難道我沒有抱過它嗎?他哭得更傷心了,媽媽讓我們乾脆都待在家裡,不去上學了。我們實在是太高興了,根本不介意幫邁克爾挖墓穴,我們還唸了三遍《聖母頌》的祈禱詞。我們可不打算一直站在那裡,把不上學的大好日子都浪費在為一條死狗祈禱上。邁克爾雖然只有六歲,但他把老頭們領回家時,總是自己設法生著爐子,給他們燒茶喝。媽媽說回到家看見那些老頭用著自己心愛的茶缸,還在火邊嘟嘟囔囔、抓抓撓撓的,都快把她逼瘋了。她告訴布瑞迪。漢農,邁克爾習慣把老頭往家裡領就罷了,但他也搞得太過火了,要是家裡沒有面包給他們吃,他就去敲鄰居家的門討要,一點都不難為情。最後,她只好命令邁克爾,不要再往家裡領老頭了,因為一次有人帶來了蝨子,咬得我們夠慘的。

蝨子是討厭的,比老鼠還要噁心。它們爬到我們的頭髮裡、耳朵裡,聚在鎖骨窩裡安家落戶。它們爬到我們的面板上,鑽進衣服接縫裡,爬滿了我們用來當毯子的那件外套。阿非還是個嬰兒,自己沒辦法抓,我們只好把他渾身上下搜個遍。

蝨子比跳蚤要差勁,蝨子是蹲在那裡吸血的,甚至可以看見自己的血跑進它們身體裡。跳蚤是蹦著咬人的,它們相對乾淨些,我們情願被跳蚤咬。蹦蹦跳跳的東西總比那些蹲著不

動的東西乾淨些。

我們達成一致,都不再領迷路的女人、小孩、狗和老頭進家了。我們不想再得傳染病。

邁克爾哭了。

外婆隔壁的鄰居珀賽爾太太有臺收音機,是她們那個巷子惟一的一臺。由於她又老又瞎,政府送給她這臺收音機。我很想要一臺收音機。我的外婆雖老,但不瞎,有這樣一個不瞎但得不到政府的收音機的外婆,有什麼用呢?

每個禮拜天的晚上,我都坐在珀賽爾太太家窗外的人行道上,聽BBC和愛爾蘭電臺播放的戲劇。你可以聽到奧凱西、蕭伯納、易卜生和莎士比亞的戲劇———莎士比亞的戲劇最好,儘管他是個英國人,他就像是土豆泥,吃得再多都不過癮。也可以聽到一些奇怪的希臘戲劇,什麼由於誤娶了母親,結果挖掉自己的眼睛。

一天晚上,我正坐在珀賽爾太太家的窗外聽《麥克白》,她的女兒凱瑟琳把頭探出門外:進來吧,弗蘭基,我媽媽說,這麼冷的天坐在地上會得肺病的。

啊,不用了,凱瑟琳,沒事的。

不,還是進來吧。

她們給我倒了茶,還給了我一大塊抹著厚厚的草莓果醬的麵包。珀賽爾太太問我:你喜歡莎士比亞嗎,弗蘭基?

我愛莎士比亞,珀賽爾太太。

啊,他就是音樂,弗蘭基,他會講世界上最動聽的故事。要是沒有莎士比亞,我不知道該怎麼打發禮拜天的晚上。

戲劇播放完了,她讓我調弄調弄收音機上的旋鈕。我在短波波段上亂調,隨意接收著遠方的聲音,有奇怪的低語聲和嘶嘶聲,大海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