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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又從另外放到一邊的三封中撿岀其中一封。他認出這封信是他的副手,《場》雜誌社黨組副書記、副總編輯兼社長楊大康寄來的。拆開,信箋用得是那種非常柔軟的高階雪浪花信箋,紅色豎格,漂亮瀟灑的行書,寫滿了整整三張。

龜年兄:

近況如何?甚念。不知是否工作很累,請注意保重身體為要。社裡情況尚好,不必掛念。答辨文,編委會研究後擬緩呈。現在鳳聲鶴唳,傳言很多,你如聽到什麼,休介意。現在的事情就這樣,機會主義到處都有。生活方面還需要些什麼,請及時信告為盼,我隨即讓人送去。切記切記。

大康頓首

某年某月某日於省城。

看來楊大康寄信在先,打電報在後。電報上所謂“書面文字”和楊大康信中所謂“答辨文”,都是指他公孫龜年的檢討書。

公孫龜年反覆看了幾遍楊大康信中那句“機會主義到處都有”,冷笑一聲,才把那信扔到炕上。後來足足有十幾分鍾,靠著炕沿,一動不動地抽菸,怔怔瞅著掛在土牆上那盞被油煙燻黑了玻璃罩的馬燈出神。

另外的兩封信,一封公孫龜年不想看,一封還是想必須看的。

不想看的那封,是楊大康妻子、《場》雜誌社美編室主任葉秀子寫來的,這個令他幾乎改變生活規跡,現在想起來都令他不能自持的美麗女人,信封上那娟秀的字和她本人一樣,總透射著一種沁人心脾的美麗、溫婉與體貼,但也有一種令公孫龜年想不清道不明的寒氣,似乎蘊在其中。從來到龜峁莊第一天起,他就決計不再拆讀她的信,他知道她會一直來信的,此前他已經收到她三封信,幾乎兩三天就是一封。但他決計不再與她對話。但每當如此想時,公孫龜年發現自己總一種激動,或者說總有一種衝動產生,總在心中呼喚著這個名叫葉秀子的女人……可最後,又總是理智佔了上風。

另一封他想看的信卻字跡潦草。這是一個比葉秀子更令他心魂激盪的女人寄來的,這是一個他至今都沒有謀過面的女人,她給他寫信已經有些年頭了。她叫玄鳥。他知道,這肯定不是她的真名字而是化名。她從來沒有把她的具體地址告訴過他。信封上雖然總寫“內詳”二字,其實哪一次都不詳。但多少年來,公孫龜年就從郵戳上知道,她人就在這個河陰縣。

這個自稱玄鳥的女人與公孫龜年通的第一封信,是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天眼》岀版並被改編為同名電影,電影開始受到社會責難停映,隨後又受到中央領導誇獎重新公開放映之後。那第一封信就令公孫龜年大驚失色。她的信涉及到他公孫龜年的最高機密。

玄鳥在信中說,她“多少年前當姑娘時,就愛上了素不相識猶如影子般”的他。如果僅僅是說,她愛他,公孫龜年還不會那樣感動而又吃驚,隨著名氣越來越大,職位越來越高,他收到過女人的這類求愛信,不知有過多少。可這位叫玄鳥的女人,每封信不僅說“多少年前”就愛上他,而且每封信裡都有一句“我愛你,千夫”。那就是說,她曾讀過他的《天問》啊!問題還不僅僅如此,信中她還說“你現在叫馱夫,你肯定曾經叫過千夫和縴夫”。哦,天啊,她這樣說,毋寧是告訴公孫龜年,她玄鳥是一個最瞭解他底細的人,不僅是讀過他的長詩《天問》,而且還是讀過他的長詩《老人家,請住手》!玄鳥的這些信,曾令公孫龜年在從部隊轉業地方工作後,有過一陣子名副其實的“驚弓之鳥”日子,比他初轉業時那種疑神疑鬼的日子,還緊張過一陣子。好在這位玄鳥,越往後來信的內容也就無關緊要了,除說一些前言不達後語莫名其妙的話外,就再也不說愛不愛之類的話了,而且信也越來越少,開始每月還能收到一兩封,後來兩個月也收不到一封,最近二年,大概半年時間方能收一封,並且字跡也越來越瞭草。

原來,公孫龜年還有心想搞清楚此玄鳥究竟是什麼人,可是,隨著職務提高、工作負擔日益沉重,除尚不知玄鳥其人時的當年,調查河陰事件來過兩次河陰外,以後雖然想再來,卻再也沒有抽暇來過。因而隨著玄鳥的來信漸疏,這事也就日益在心頭淡薄了起來,最後乾脆不做如是想了。直到這次停職檢查以後,這樁心事,才又重新在心頭浮了起來。

公孫龜年是在省委通知省直各單位,申報下鄉扶貧人員名單時,主動要求下鄉扶貧的,並且明確要求參加派往河陰縣的工作隊的。那時他尚未停職檢查,但已預感到肯定要停職檢查。要求到河陰下鄉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在三年扶貧下鄉期間,能設法見到這個神秘女人。另外,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十年前,他先後兩次到河陰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