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居。然到底是庶出身份,這身份也不是他不說、他不承認就能抹掉地。那便成了一種陰影,自卑與自傲混雜在一起,讓他對自家身份問題無比敏感。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他每想起來這婚事來就忿恨不已,瞧著年家人就覺得格外地可惡。
今天見到年家九爺,他就已經是帶了三分不快,而年九竟還視他於無物。與郎衙內說了兩句話,跟沒瞧見他一樣就過去了,他這火氣立時漲了七分,恨不得上去打年九一頓,讓其跪地求饒,知道尊重他這陸家公子爺!
他這邊生悶氣。那邊紀淙書剛好辯到興頭上。聲音高了起來,郎衙內一干人的注意力也就被吸引了過去。
陸紹虞在元宵節帶著弟、妹看燈時。與紀淙書有過一面之緣,知道他是年家親戚,沒什麼家世,只為趕考過來投靠,也知道這是個呆子。他聽了一會兒,聽紀淙書唾沫橫飛講著“君子以儉德闢難,不可榮以祿”,不由牽了牽嘴角,年老九不是捧著這呆子麼,那就拿這呆子滅一滅年老九地氣焰!
因見郎衙內饒有興趣地瞧著紀淙書,陸紹虞便往一旁湊趣道:“這呆子真是呆的,聖人云,君子謀道不謀食。然這謀道終為的什麼?那下話就是,學也,祿在其中矣。怎的君子就不得謀榮祿了?您說是不是?”
郎衙內腦子就是鏽的,轉一下都往下掉鏽渣子,他略尋思一下,就點頭稱是,只覺得紀淙書說得漏洞百出,周圍那群庸才居然還頻頻點頭,實在沒道理,自家也是喝高了點兒,只想著駁倒幾個舉子顯擺顯擺自家“學識”,便拎著酒壺酒盅就過去了,說是去論理,卻跟划拳似的定下規矩,辯不過地人就喝酒。
周圍幾個舉子心裡不待見他,卻誰也不肯得罪他,只客氣道才疏學淺更無酒量,不敢接這戰書。
他就只乜斜著眼睛,滿臉譏諷,問紀淙書敢不敢與他辯一辯這君子謀榮祿之事。
紀淙書服過誰?紀淙書有什麼不敢的?二話沒說應下,然後開場幾句就駁得郎衙內啞口無言。
紀淙書見郎衙內吃癟,自家還高興,繼續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兮,絲毫沒注意郎衙內臉色越來越黑。
“謀榮祿便不是君子?”郎衙內已是動了氣,咬著牙就揪問這一句。“謀了榮祿便不是君子?”
“然也。”紀淙書尚未覺悟,猶道,“君子厚德,小人……”
再回應他的,就不是郎衙內的辯詞了,而是郎衙內的酒壺。
玖州官窯一等一的千峰翠色青瓷壺,結實得緊,這砸在眼眶上,生疼生疼,而眼眶立時變得和那壺體一個色兒淤青。這酒從壺口傾下來,辣得眼睛睜不開。五官相通,這鼻子也犯了酸,耳朵也嗡嗡作響,然便這麼響著,郎衙內的咆哮聲仍是清晰的傳耳裡………
“爺就謀得榮祿了,爺不是君子了?!滿朝文武皆是謀得榮祿地,都不是君子了?!狂生!口出狂言譏諷朝廷命官,給爺打!!”
郎衙內這是多少日子以來第一次動硯臺,卻依舊不是用來書寫做學問,而是當了兵器砸人。
桌子掀了,酒菜撒了一地,一群官家子弟聽得“辱及親人”,皆是“義憤填膺”,積極響應郎衙內號召,紛紛擼胳膊挽袖子,過來與紀淙書算賬。
這邊舉子裡的幾好友見拉不住這群虎狼,忙不迭出來四下尋九爺。然九爺出去解手,恰遇著四老爺的朋友,問了好聊了幾句,便又依規矩往他那邊席上敬了回酒。那幾個舉子哪裡尋得到他!直到九爺從那邊雅間裡出來,他們才趕上去,拉著九爺就往回走,邊走邊說了大概。九爺急嗷嗷跑回去,這邊戰鬥已經接近尾聲。
陸紹虞見著年九也來了,還想著攛掇郎衙內連他一起打。
郎衙內卻是收了手,先一步向九爺道:“賢弟,尊表親實在不像話,竟辱罵朝廷命官!這可是大不敬。要傳出去,少不得阜澤府挨板子去,春闈也別想中了!今兒看在賢弟面上,為兄我也不予計較了,就當今兒咱們什麼也沒聽見。你也要約束他一二,這是京裡,天子腳下,豈容他這般張狂!”
九爺也惱了,剛待說上兩句,那邊紀淙書又憤然罵道:“小人訛言!!”
郎衙內臉一耷拉,指著紀淙書,向九爺道:“賢弟可聽了?還敢辱罵為兄!”周圍那一群人又有要動手的意思。
九爺見其人多,打架哪裡是他們對手?紀淙書還不知傷成什麼樣,若他再罵上兩句,惹怒這群人,怕是今兒就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