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部分

頭換面了的巴貝克1罷了。她在福樓拜和普魯斯特住的地方留下了自己的痕跡,並學會了他們行文的波動和透明,那種散文簡直就是音樂……

她喜歡特魯維爾和黑巖公寓下面的沙灘,因為城裡的人根本就無法到這裡來。“居民們完全被禁。”她說。威嚴的外牆對面就是大海,海的那邊還是海。起霧的夜晚,她都能聽見霧笛呼喚船兒回港,有時,在變換不定的大海中,甚至會出現遊艇的燈光,迷航了,醉舟,如同費里尼2的電影《我的回憶》3中燈火通明的郵輪。窗前,就是“沙子上的散步場”,大海開始的地方,先前的海灘。

特魯維爾的大海把她帶到了想象之中,她想起了海水、淹死的人和童年的所有場景,想起土壩和在回國的船上那個跳海自殺的年輕乘客。總是同樣的夢,假期、空白、未完成的東西,讓她想起沙子、潮水、一小汪鹹水,水暖暖的,裡面蹲著螃蟹,就像在湄公河青綠色的水中一樣。

特魯維爾的大海,更是一望無際的,天際邊沒有海岸,看不見陸地。這大海奔向何方?海水流向哪裡?它有些什麼秘密?生活吧,把窗開啟,海水好像會流到身上,佔據空間,不給想象以任何地方。“看海,就是看一切。”她說。於是,宇宙擴大了,她推後了界線,寫作需要這種海洋、這種靈感、這種波峰、這種暴風雨和大海所呼喚的野性。右邊是勒阿弗爾港,是瀰漫著碳氫化合物的城市,埃爾夫,道達爾1,資本主義世界的所有燃料,昂蒂費角的神秘、虛幻的吃人妖魔吞噬了幾乎已經隱沒的堤壩,高爐裡溢位了鐵水,高高的煙囪冒出一股股黑煙,與飄飛的“最美雲霧”混雜在一起,那是歐仁?布丹2所喜歡畫的場景。左邊,還是這個都市,以及###爾、高階海濱區和遊艇俱樂部。然而,她喜歡圍繞著黑巖公寓的這些妖魔,它們好像護著金牛。她覺得這個地方有世界之初的那種潛在的溫柔。公寓往往是空著,有時,她希望裡瓦,也就是《廣島之戀》的女主角,住在高她兩層的地方,她們有一種心靈相通。但在特魯維爾,尤其是在那個時期,杜拉斯根本不串門。寫作足以排遣她的孤獨,狂怒得像要吃人一樣佔有了她。那幾年的照片表明她十分專心,只關心創作,關心她所捕捉到的東西,她顯得很剋制、很認真,目光中甚至有驚訝的成分,寫《抵禦太平洋的堤壩》時她臉上的那種矯情已蕩然無存,那個時候,她散發著迷人的魅力,身上有一種朝氣,顯得非常漂亮。而現在,她像西蒙娜?韋伊3一樣嚴肅,充滿了暴力,目光隱藏在厚厚的黑框眼鏡後面。

黑巖公寓一片寂靜,鋪著紅色地毯的大廳十分莊嚴,像棺材一樣的玻璃電梯幽靈般緩慢地上上下下,滑輪和轉盤的運動展示得淋漓盡致。她圍著馬塞爾?普魯斯特住過的房間轉來轉去,房門上還保留著當年的號碼。她憑直覺發現自己深受普魯斯特的影響,她不懈地探索其精神領地,一直探索得頭昏眼花,直到發現它最好的東西,發現那種秘密。她一直想把它買下來,但房東讓她等了好久,她畫了建築設計圖,與建築師溝通……

黑巖公寓,仍然是S。塔拉。這個名字自然而然地出現在她的筆端,用來指海洋的遼闊和空間的無限,海天相連,渾然一體,大海不再是完全的大海,被海水侵入的陸地有時也像大海。

她甚至喜歡這個城市的名字,因為特魯維爾就是“洞穴”之地1,她的所有作品都奔向那裡。她也知道,洞底深不可測,就像記憶,但她的探尋可不能放過那裡。

從童年時代起,這些地點和事件好像就促使杜拉斯走向這條不可避免的認知道路。古代悲劇講的無非是人生不可改變的命運,命運會無情地走向終結。

第五章 太陽不再為誰而升(5)

她專心地傾聽那些揮之不去的東西,顯得非常配合。瘋狂和孤獨嚇不倒她,相反,她知道,真理的道路只能透過這種參與來完成。她曾就《洛爾?V?斯坦因的迷狂》接受皮埃爾?杜梅耶特的採訪,語出驚人。她回答那位記者的問題時好像在做夢,她也在探詢自己的潛意識,珍惜沉默的時光。她似乎無法解釋那個故事,陷入了慌張甚至恐懼之中。她知道她剛剛完成的書是她所有作品的象徵,顯示了神秘的皈依。寫書的時候,她發出了叫聲,剛剛產生的思想連她自己也感到害怕。如此違反信念,她嚇壞了。“我想,”她說,“什麼東西穿過了那裡,但我沒有看清,因為我們可以越過門檻而意識沒有清晰的反應,也許是門檻太黑。此後,我便陷入了最黑的地方。讓我叫出聲來的就是這些東西。”《洛爾?V?斯坦因的迷狂》使她成了一名重要的作家。洛爾的瘋狂讓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