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寫作》推出來,那是一個5篇文章的集子,第一篇是真正的信仰表白。書上寫的東西仍很大膽,因為她那幾年的作品與一般的文學不一樣,普遍都很大氣、神奇,受到好評。她用詞明確,強調作家要目光敏銳,她要求作家進行神聖而艱苦的勞動,誰都不敢這樣說,任由媒體奴役,讓世界慢慢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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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寫作就是我(4)
她名聲顯赫,在這之前一直有些虛榮,還有些賣弄,好像是對艱難的荒漠時期的報復,對母親瑪麗的報復。她甚至同意讓就在她家附近的迪旺書店出她的書,她好久沒有做過這種事了。這幾乎是一場騷動,一大批讀者沿著波拿巴路狹窄的人行道排成一行。她對自己的成功並不在意,只知道簽名,一簽一大批。
這是1993年10月的事。她清楚地猜到她的黑夜真的來臨了。
第十章 應該合上這一頁了(1)
1980年代是完成任務和得到承認的年代。在這之後,1990年代,她在享受寫作給她帶來的寧靜與平和。她一直關注著時代,這是她對自己的一貫要求。她與侵入的黑暗作鬥爭,在她的作品中,這是最重要的幻覺。是中國海黑乎乎的巨浪,撲打著母親不結實的土壩。現在,自身的缺席使她遠離了外面的世界,割斷了與別人的聯絡,而她對外界又是那麼好奇。
儘管年歲已高,聲名顯赫,她仍然是別人嘲笑和猛烈抨擊的物件,但她絲毫不為所動。就在她陷入她那麼不懈地探索的黑夜之前,她仍找到理由對這篇或那篇文章、這個或那個不夠謹慎的出版商、這個或那個對她不禮貌的讀者發火。後來,火氣消散了,她只問自己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仇恨。由於她不願意再聽見周圍的論爭,她寧願遠離不斷要求她做的事:寫作,她生命中惟一的動力。
她的生活方式使她幻想一種她幾乎從來就不曾經歷過的有序與平和,她激動地發現自己被捲進了時代的巨浪之中,專制的寫作抓住她之後就不再鬆手。黑巖公寓的那種諾曼底式的溫柔,窗前一望無際的沙灘、海邊的散步道、沿著木板鋪就的小路、在揚?安德烈亞的陪伴下,坐在小咖啡館後間平臺的桌子旁,這些足以彌補被寫作奪走的幸福,因為據說所有的命令都是她下達的。
那幾年,她荒廢了諾弗勒堡的屋子,她更喜歡特魯維爾,她說想死在那裡。她也喜歡聖伯努瓦路的寓所,那裡見證了她的一生。她的房間裡沒什麼傢俱,她說那是“熱帶叢林”,房間裡放著呼吸機,以備她暈倒時使用。牆上貼著明信片、參加各種開幕式的邀請函、紙片、廣告、信封、信件和因日久天長以及從高高的窗戶中透進來的光亮而發黃的照片。在她的桌上,堆著許多手稿、資料以及出於友誼應人之邀而寫的東西。床邊,有一張大大的中國情人的照片。
喉嚨插管給她留下了一個傷疤,儘管有此傷殘,儘管她被關在狹窄的房間裡,在她的目光中,在她傾聽來訪者講話的方式中,在她的求知渴望中,仍保持著一種“無限的”青春。周圍社會的保守引起了她的憤怒,這種憤怒似乎使她充滿了活力。她自願接受電視和紙質媒體的採訪,那就像是一個衰敗有害的世界中吹來了一股新鮮空氣。她說話如同演講,大叫大嚷,已經變質的聲音混亂不清,使她說的話顯得更加神聖。有些人不願意聽她說話,把她當作是“狂人”或是“瘋子”。她卻繼續說話,而且喜歡人們用來形容她的“瘋狂”一詞,因為形容得非常準確,她總是說,她的真實就存在於瘋狂之中。總之,那是“最好的評價”。
然而,越走向她所知道的、對她來說已經很短的時間,寫作給她帶來的狂喜就越大,她很狂熱地投身於“美妙的不幸”中。她身上有一種無畏的大膽,讓文學界和評論界的專業人士感到非常不安,他們完全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那麼痴迷於“苦獄”。然而,她在進去的時候就知道,她會改變寫作的神聖本質,改變它與看不見的東西也許還包括與上帝的朦朧聯絡。正如她在《寫作》中說過的那樣,她受到過古人,她所崇拜的盧克萊修或者奧維德的精神啟示,她像他們一樣宣稱,追尋寫作的秘密,就是完成一項神秘、神聖、如同宗教儀式的任務。
她總是高喊她的無神論,就像揮舞著一面旗幟,卻又不斷地談論上帝、《舊約》和《傳道書》。《寫作》中所說的蒼蠅之死就揭示了這種精神探索。講述一隻蒼蠅的臨死過程,“黑藍色的王后”,也是講述所有生命的死亡,講述集中營的黑“洞”裡猶太人的死亡,孩子的死亡,男人和女人的死亡,也包括自身的死亡。“所以,”她說,“如果寫作真能做到這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