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共產黨並不符合他們的理想。但生活舒適的阿拉貢喜歡榮譽,忠於艾爾莎的蘇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仍然留在黨內。杜拉斯可不願這樣聽話。她迫切地需要及時行樂,她總是感到這一點,她喜歡一見鍾情,忘我地投身於激情之中,好像這是一種不可避免的命運,這種需要越來越吸引著她。慢慢地,她脫離了共產黨,但正如克洛德?盧瓦3所說的那樣,她並不否認參加共產黨給她帶來的好處。她將離開共產黨,是的,但不是離開共產主義。寫退黨信的時候,她一直感到自己是個共產主義者,併為自己在戰爭最殘酷的時候加入共產黨而自豪,況且她來自一個資產階級家庭,有殖民地的背景。她喜歡這種背叛,否認讓她成為“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父親,正如她直到晚年都不無快樂地重複的那樣。1994年的一天,她甚至在身體上威脅一個給她寫傳記的作者,她覺得那個作者太討罵,太庸俗:“要她小心點。”她大聲地嚷道,似乎又像以前那樣發火了,“我是個共產主義者,共產主義者……�”這個詞從她的嘴裡嘣出來,像有殺傷力一樣,可怕極了,十分恐怖,似乎要驅逐一切。 然而,入黨並非徒勞無益、沒有收穫,她從中獲得了另一種知識,對人,對失去土地的人,對被唾棄者產生了一種同情,從此,她深深地同情他們,因為他們跟她自己一樣,流浪,悲慘,儘管她生活在有產者的舒適中,來她家中的共產黨人也沒少控訴她。
還是如同克洛德?盧瓦所說,她與任何東西都不“一刀兩斷”。任何經驗都有其重要性,是記憶的沉積層大平原上的一個地層。入黨7年,使她對社會底層和小人物產生了同情,同時,也使她更加自由,更加解脫,重新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聲音。身上產生的這種慾望使她激動得發抖,那是愛的慾望,生存的慾望。
她沒有等著讓人開除,而是自己先提出了退黨。她跟馬斯科羅同時退黨,向黨遞交了一封措辭十分無禮的信,極盡諷刺之能事。沒有什麼公文格式,也沒有義正辭嚴地控訴,只有在憤怒中寫的文字,膽大異常,要求脫離共產黨,可以說,是自我開除出黨。
於是,她又恢復了在朋友圈中的自由,還是用克洛德?盧瓦的話來說,“如同知識分子時代俄羅斯小說中的氣氛”,三種思想,五個朋友,二十張報紙,三種憤怒,兩種玩笑,十本書和一壺滾水,在其中進進出出。杜拉斯有智慧,有魅力,可以說是一個路易絲?德維爾莫蘭,粗魯的無政府主義者,生活在“怪異的而且往往是滑稽的強烈情緒中”,表現出“無限的憤怒、渴望、熱情和驚訝”。
儘管共產主義理想仍在,但寫作是自由的,她無法抵擋的熱情衝動是自由的。和她同時離開共產黨的有馬斯科羅、昂泰爾姆及其未來的妻子莫尼克,在這些人當中,她是離開後生活得最好的人。杜拉斯總能用“煉丹術”讓自己所處的生活環境變得神奇,也就是說把鉛變成金,把不幸和痛苦變成“音樂”。而且,黨是創作這一大熔爐裡的催化劑,她的創作有所進展了。黨也將是她憤怒的源泉,揭示了這個世界的不幸,使她懂得了自己的痛苦,給了她反抗的勇氣和挑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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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抑制不住的迫切願望(3)
現在,她獨自一人,面對正在腦海中隱約形成的書。但這本書將是一部作品,而不是多一本少一本無所謂的書,那些書無非講述某人的一生,正如馬塞爾?普魯斯特所觀察到的那樣。
她的生存方式是在流放中逐漸得到證明的。她知道寫作的地點就在那裡,在她已經知道根本原因的流放當中,在印度###。在那塊土地上,私生子、僑居海外的白人全都混雜在一起,慾望複雜、無度或受阻。
印度###的殖民地完蛋了,母親也被迫回到了法國。自從她在西貢創辦了女子中學後,由於國家賠償,她恢復了相對富裕的生活。她在聖伯努瓦路很難受到歡迎,她在那裡所住的幾個星期,讓杜拉斯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了這個身材高大的母親的專制,面對著她,沒有反駁的餘地。瑪麗?多納迪厄猜測了女兒離開她之後所走的路線,強化了那種自由和獨立的精神,母親曾想摧毀女兒身上的這種精神,但同時又隱約有些欣賞,女兒實現了有天晚上在堤壩附近的家中平臺上所表達的願望:“我將成為作家……”母親在昂布瓦替愛子買了一塊地,兒子迫不及待地用它來賭博了。她還給自己在謝爾省的盧瓦河邊買了一座破城堡,在那裡計劃了許多事情,但不幸都失敗了。她在路易十五風格的大客廳裡安放了一些電子孵化器,但對孵養小雞沒什麼經驗,不懂得如何操作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