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麼了?”
“你這安南佬!”楊夫人淒厲地叫道:“你不是說過名時不能說話寫字,性命不要緊的麼?昨天他還穩穩當當,一夜裡就歸天了……你們是怎麼給他治的呀……”她身子一軟坐到地上,呼天搶地地哭起來:“名時名時……你這是何苦……從雲南一回來你就答應我不做官的……我好命苦啊——”楊風兒在旁邊大放悲聲:“大爺呀……您不到該老的時候兒,怎麼一句話不言聲就去了……”兩個孩子原來躲在裡屋,也跑了出來,一家人頓時哭得亂成一團。
恰在這時候,弘昇和弘昌,一人提著一盒子宮點進院。駐足側耳一聽,二人什麼都明白了。弘昌幾步跨進屋,先是怔了一下,丟了點心包兒痛呼一聲,“師傅!……”便撲到楊名時身邊。接著弘昇也跟上,都跪在楊名時面前捶床捫胸稽首叩頭。也虧了這兄弟竟有這副急淚,涕泗滂沱地訴說得有聲有色:“楊師傅……您在毓慶宮是最疼我們的……怎麼就這樣撒手了!誰還肯再把著我的手寫字兒,教我們畫畫兒、彈琴?您還不到五十歲,朝廷社稷使著您的地方多著呢!老天怎麼這麼不睜眼……”
良久,二兄弟方收淚勸慰哀哀痛哭的楊家母子。弘昇說道:“人死不能復生。現在也不是哭的時候兒。我們去稟知十六王爺,得立刻奏明當今,阮太醫把脈案整理清爽交太醫院,這邊師母把屋裡火撤掉,先不要舉喪,皇上隨後必定有恩旨的。”弘昌卻是別出心裁,說道,“我這輩子遇過十幾位老師,總沒及得楊師傅的。我們兄弟都知道楊師傅居官清廉,身後沒留多少錢財。師母您放心,兄弟們是要受恩蔭的,長大後必定會大有作為、光耀門楣。呃——我這裡認捐一千兩,師母別嫌薄。學生多,七拼八湊的,下半世您也就不用愁了……”兄弟二人你言我語娓娓勸說,好一陣子楊夫人才止住了哭,勉強起身料理楊名時的後事。弘昇的心思比弘昌卻細密了許多,已經走了幾步,回頭又對楊夫人道:“家裡出這麼大事,這幾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夫人要不嫌棄,回頭我帶些家人過來幫著料理。我也有些賻儀要送過來的。”因見弘昌已寫了個認捐冊子放在茶几上,也過來,在弘昌名字後恭整寫上“弘昇認膊儀一千兩。”
“全憑爺們做主。”楊夫人與丈夫成婚多年,楊名時多在難中,極少把她接到任上。她其實是個蟄居不出、毫無閱歷的婦女,此時早已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虧得弘昇弘昌這一點撥,她才慢慢定住了神,斂衽一禮說道,“待事情過後,我叫風兒帶著兩個孩子過去磕頭”。弘昌覺得弘昇熱心得過頭,上頭放著多少有權勢的阿哥,輪得到你來料理嗎?未及說話,弘昇又道:“這都是弟子該作的,有什麼謝處?楊師傅生前的文稿是要緊的,請夫人整理一下我帶去。師傅的著作、文章我出資刊行天下。”楊風兒見楊名時大喪新出,兩個阿哥這麼“及時”趕來,又這麼親熱,見弘昇要文稿手跡,心中陡起疑雲,遂道:“回爺的話,我們老爺的文稿都存在我箱子裡,這會子這麼亂,恐怕騰不出工夫。稍等幾天事情過後,我親自送到府上。”
弘昇下死眼盯了楊風兒一眼,但楊風兒的話理由太充分了。他想了半晌才道:“也好。我是想編輯一下,沾師傅個光兒。你弄出頭緒給我也好。我不會白要師傅的稿子的。”弘昌見阮安順已帶著一大包醫案出來,怔怔站在一旁看,便道:“昇哥,咱們和太醫一道走吧。”
“二位爺,”在楊名時大門口,三人各自牽騎,太醫阮安順,卻不急於上馬,轉臉對弘昇說道:“給我的三千兩銀子不夠,請爺們再賞兩千。因為,因為我要回國了。”弘昇注視著這位醫術超群的安南人,說道:“兩千兩銀子不難,你到中國己學成名醫,回你那蠻荒之地豈不可惜?”
阮安順上馬勒韁,望著遠處,說道:“我學成好醫生,卻變成一個壞人,我的媽媽會失望的。而且,誰也不能保證我會變成第二個楊名時!”說罷,他一抖韁繩縱馬而去。弘昇望著他的背影,獰笑道:“扣住他的老孃,他走不了。”弘昌卻道:“放他走吧,留在這裡是個禍胎,我們還得想法子滅口。一步不慎,也就葬送了自己啊!”二人說著,見錢度騎著馬迎面過來,便住了口。
二十三 刑部院錢度沽清名 宰相邸西林斥門閥
錢度在楊府並沒有多耽擱,他是去李衛家聽到那裡探病的同僚說,楊名時已經謝世,門神已經糊了。他自調刑部衙門,曾經跟著劉統勳到楊家來過兩次,現在人既死了,不能沒有杯水之情。原想這裡必定已經車水馬龍,還不定怎麼熱鬧呢,及到了才知道,楊名時的死訊還沒有傳開。他原想在這裡多結識一些人的,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