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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呼雀躍,一擁而上爭搶著往船上跳。王老五帶著幾個親信押著米孝祖十幾個人,佔了第一條船,聲嘶力竭地喊叫了半日,根本沒有一個人聽他的指揮。偌大河灘上廝打聲,叫罵聲,慘叫聲,擠得人落水聲響成一片,根本也聽不見他喊叫些什麼。轉眼間王老五自己的船上也擠上了四五十個人,還有的扒著船幫,有的哀告有的怒罵著要上船。王老五此時也亂了方寸,連聲喊著“開船”,用竹篙亂打那些船下的人。正在此時,那兩盞燈突然熄滅了。王老五一扭脖子,怪吼一聲:“誰他孃的吹了燈?官軍也許就在近處,不怕吃箭麼?”

“官軍不會放箭。”混在人堆裡的阿桂突然冷笑一聲:“打老鼠還要防著砸了花瓶呢!”

“你——?你是誰?”

“阿桂!”阿桂大喝一聲:“還不動手?”

“扎!”

二十幾個戈什哈在暗中答應一聲,一齊亮出匕首。王老五一怔間,米孝祖已經脫手,船小人多夜暗,一時不知鑽到哪裡,一船犯人頓時亂成一團,慘叫聲中,十幾個犯人已著了匕首落水。剩餘的有的嚇愣了,有的跳水逃命,有的上來廝打,卻怎麼抵得過訓練有素、準備得停停當當的官軍?王老五見大勢已去,揚著手對其餘幾隻船大喊道:“兄弟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逃出一個是一個啊!”喊著就要投水,早被幾個人死死按定了,一邊捆綁一邊拳打腳踢,一時間便縛得米粽般結實。

“一個也逃不走。”暗中,阿桂的眼中鬼火一樣粼粼閃爍,“他們上岸就知道了——你們要向南,也許能漏網幾個。往北——太笨了!”

隔了一日,乾隆處置獄案的方略才下達到洛陽。此時大案已了,阿桂命人清理犯人死傷逃亡人數:除匪首王老五、徐嘯山、劉本三人,以下生擒三百四十三名;一百二十一名被亂箭射死在黃河灘上;二十八名下落不明。

平息了這場暴亂大案,幕僚們前來向阿桂祝賀,並準備寫一篇紮紮實實的文章奏報當今。阿桂卻笑道:“這個案子雖說我沒責任,可也並不是什麼光彩事。這個摺子要寫三條,督撫坐鎮指揮,方略明晰;各營將士用命,奮力拿賊得力;賴天子洪福,生擒匪首消彌隱患;並請旨處分米孝祖。米孝祖上任不久,境內出此巨案,亦有應得之罪,請皇上依律處置——就這麼寫,越懇切越好!”

幾個師爺張大了嘴“啊”了半天,才領會阿桂的意思,定過神之後細想,越來越覺得這樣寫妙不可言——戰果是明擺著的,阿桂親率二十名敢死之士潛入五百亡命徒中營救被扣人質,一夜苦戰幾乎無一漏網——功勞誰也搶不去。這樣寫不但省裡承情,連皇上也面目生光,真個四面玲瓏八方出彩。他們原來還小看這個二十多歲的新進士,此時倒興奮得不能自己。幾個師爺當晚弄了一桌酒菜,共推一個叫尤琳的師爺執筆,參詳了一夜,真個把這篇文章寫得妙筆生花。奏摺一式兩份,一份送省,一份用快馬直遞上書房。

二十天後,阿桂便接到了廷寄,同時還有孫國璽的一封通封書簡。阿桂焚香拜讀,竟是自己的原折,上面天頭地角、字行裡隨處都有乾隆的御批:孫國璽如此用心辦差,可謂不負朕恩。

好,好,正該!

有功人員另列名單議敘。

此等奸狡兇頑之徒,便死一千何足惜哉!

末尾空白處硃筆御批是給阿桂的。

覽奏喜甚,所謂漢書下酒,朕竟為浮一大白!卿此次處理陝州一案,詳慮而謀遠。遵命而機斷,未傷我一兵一卒,身入險地一舉而擒酋魁、剪惡逆於須臾,朕心不勝喜悅,何怪罪之有?據孫嘉淦奏報爾平素幹練精明廉隅操潔,似此,則朝廷一佳臣也。即著爾監押王某等首兇解京嚴懲。所有幕僚尤琳及千總赫英等有功人員,報部記名議敘。米孝祖探查監獄並無過錯,唯疏於防範,幾至釀成大禍,罰俸半年留任。前任州令亦有應得之罪,已另旨著孫嘉淦處置矣。

阿桂以一個小小知府得這一百餘言聖旨,賞識讚許之意洋溢在字裡行間,自然高興非凡。當晚將與自己同登敵舟的二十三名戈什哈,還有三位師爺叫來,商計了押解王老五等三人進京事宜。眾人一處吃酒慶賀直到二更方各自散了。

從河南到北京一路上風雪交加,道路又泥濘難行,還要防範有人劫持檻車,足足用了一個多月,才到達京城。至刑部大堂交割後,阿桂鬆了一口氣,當晚回家,倒頭睡了一覺。第二日辰初時牌才起身。他原是破落旗人,在京城的朋友本不多。家裡也只有一老一少爺兒兩個包衣奴才,還是祖上留下的。阿桂出去做官遠在河南,熟人們都不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