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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回京的訊息,也沒人登門前來拜訪。在家呆了半天,阿桂覺得寂寞異常,想想關帝廟熱鬧一點,便踏雪而來。過了正陽門,果然這裡與眾不同,別的地方店鋪家家關門閉戶,這裡街上行人熙熙攘攘。關帝廟前的雪都被踩得瓷瓷實實。各家店鋪的雪都是隨下隨掃。有的店鋪垛成雪獅子,有的鑿成雪象,有的門面寬,雕成了雪龍,用這個招徠顧客。阿桂看了一會甚覺有趣,又進廟燒了一柱香,正要出來,身旁有人問道:“這不是阿桂先生麼?”

“是啊!”阿桂被問得一怔,偏轉身端詳了半日,才想起曾在高晉酒肆一處吃酒的何之,不禁笑道:“回京來你是我頭一個見著的朋友——在京等著應考麼?走,還到高晉家吃酒去!”何之笑道:“昔日酒友,今日已是貴賤不同了,難為你還認識我!”阿桂嘻嘻一笑說道:“這知府在外頭雖然威風八面、如今到了京城就是爛羊頭關內侯了。貧賤之交豈可忘!”

何之感慨地看一眼阿桂,說道:“你這麼想,我們還攀得。我正打算約勒敏去看曹雪芹,移駕同步如何?”他皺著眉搖頭嘆道:“你知道麼?雪芹在右翼宗學呆不住,已經辭了館。如今日子過得艱難著哩!”阿桂詫異道:“他和傅六爺相處得好,怎麼會潦倒呢?聽說他的夫人還是六爺贈送的呢!”

“六爺今非昔比。就要大用了。”何之淡淡說道:“如今他出遠差,也不在北京。唉……雪芹家這會子還不知怎麼樣呢!”

二十 屠戶女督課落榜人 曹雪芹擊盂譏世事

阿桂跟著何之踏雪而行,走了約一刻時辰便到了張家肉鋪,卻也是店門緊閉,只聽勒敏高一聲低一聲、抑揚頓挫地正在背書:“孔子過泰山側,有婦人哭於墓者而哀。夫子式而聽之,使子路問之曰:”子之哭也,疑似重有憂者‘——“

“錯了!”一個女子聲音打斷了道:“這個字還是你教給我的,是個輕重的‘重’,怎麼就背成‘從’?想哄我麼?”阿桂和何之不禁相視一笑,卻聽勒敏笑道:“一重又一重,也是這個‘重’字兒,‘重複’能讀成‘種(音)復’麼?那女子笑著啐道,”省得了省得了,接著背!“

於是勒敏又背道:“——而曰‘然。昔者吾舅死於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便又聽那女子笑道:“書,寫的也不通,你也背的錯了!她舅舅叫老虎吃了,丈夫死了馬,兒子也死了馬。明明是個馬字,你怎麼一口一個‘淹’(焉)?”勒敏噗哧一笑,說道:“哪裡是個‘馬’字?你再仔細看看!‘舅’就是現在說的老公爹,古人稱公婆叫‘舅姑’——明白了吧?”

外頭何之和阿桂聽著,都是捂著嘴偷笑。也不等勒敏再背,何之便上去叩門,粗聲粗氣喊道:“老張頭在麼?收稅的來了!”

“別放你孃的屁,”那女的騰地跳下炕來,豁啷一聲大開了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說:“我家不欠稅!大雪天過年的日子,從沒聽說這時候收稅的——”一眼看見是何之,還有個陌生人,倒紅了臉,笑道:“原來是何先生……”

“你床頭坐個胭脂虎。”何之笑著對發怔的勒敏道,“如此逼學功課,還有個不中的?”阿桂笑道:“我倒是個催科酷吏呢,背吧,下頭該背‘苛政猛於虎’了!”何之看看玉兒,又看看勒敏,笑道:“有玉兒督陣,什麼狀元考不上?內閫之令大過王法呢!”

玉兒聽他們打趣,雖然不大懂,料來不是好話,口中道:“狀元有什麼稀罕?”啐了一口轉身便走。張銘魁老夫婦和兒子原在內院收拾殺豬湯鍋,聽見來了客人,張銘魁忙出來,笑著給何之作了個揖,道:“何先生有半個月沒登我的門了,剛收拾好一頭牲口,鍋裡現成的豬頭肉,大雪封門,你們正好吃酒樂子……”

“這是河南府知府阿桂。”何之笑著介紹道,“進京述職的,想約勒兄一道兒去看雪芹——”勒敏忙道:“正是呢,我說有件事隱在心裡,讀書都恍恍惚惚的,其實我也惦記著雪芹。走,咱們擾他去!”玉兒道:“那人我見過,其實樣兒也平常,你們怎的都那麼賓服他?大男人家連個營生也不做,有差使也不好好做。寫那個什麼黃子《紅樓夢》,很有意思麼?”口裡這麼說著,卻走進內院去,一時便帶著弟弟出來提了一塊肉,還有一副下水,心肝、肺俱全,因是才宰出來的,還冒著縷縷熱氣,對弟弟道:“幫你勒哥送去,你就回來一一道兒滑,仔細摔著了!”

何之忙道:“這次我請客,你們也不是富人,這麼做也不是常法。說著掏出半兩一塊銀子放在桌上。阿桂眼見張銘魁老實巴交,這家屠店也甚破舊,摸了摸袖子,裡頭有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