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教,臺灣的黃教都是白蓮教,易瑛名目上是教主,其實不能完全節制。案子破了,原來派進去我們的細作眼線不能暴露。要留在那裡繼續臥底兒。有官有祿有薪俸,不由吏部遴選考功,歸你們刑部——但他們不能專折辦差,只辦刑部的差……這些人留在他們那裡有好處,可以在各教中策反,朝廷也得耳目聰明。”
傅恆說著轉過身來,大約因思慮過深,他的眼睛在燈下幽暗得發綠,額上也蹩起一層層皺紋。他彷彿不勝倦憊,卻仍在思索,話語聲音不高,顯得有些暗啞,卻是異常清晰:“劉統勳父子是國家股肱良臣,手裡的差使不止‘一枝花’一案。天霸,使出你渾身解數來,既要生擒‘一技花’,還要護得劉墉他們安全。這和尋常案子不同,其實是個不明擺陣勢的戰場,一點也不次於金川之役——漂亮辦好差使,我保你們有野戰爵位功勳,一個伯爵是穩穩當當的!還有你們兩位,論功行賞——明白麼?”
“卑職們明白!”
黃天霸燕入雲和賈富春被他的目光懾得發噤,又被這番立功賞爵的激勵拱得渾身血脈賁張。他們誰也沒想到緝拿這些教眾,朝廷竟肯出這麼大的封賞,躁動得一身錚勁,齊站起身來高聲應命。黃天霸幾次與易瑛覿面交鋒均遭挫受辱,一者心裡憤恨愧恧,二者也深知易瑛黨羽遍天下,耳目靈動勢大難制,他是個深沉幹練人,雖然激動,卻也慮到此事並非易與之事,因道:“傅相方才說的,標下仔細思量,一則是天恩浩蕩,二則也真不容易。天霸一介江湖草茅之士,能受相爺如此知遇,只能說一句話,不是我提著易瑛人頭來見傅相,就是劉大人提著我的頭來見您。只有一條,不與地方官聯絡,就動用不了綠營兵,易瑛的黨眾有的一村一寨都是的,愚民百姓護著,又不能激起民變,憑我帶去這些門生朋友,恐怕難以辦好這差使。”
“我已經說過了,聽劉墉的,有事請劉大人裁度。”傅恆用欣賞的目光盯著黃天霸,點頭笑道:“他有權排程當地駐軍綠營的。不過最好不要興師動眾,能把她擠兌到城裡捕拿是上策。皇上不要你提她的頭來,要生擒,我也不要劉墉提你的頭,我要你漂亮辦差得勝而歸!”他的目光遊移不定掃視著眾人,長嘆一聲道:“‘一枝花’一個潦倒婆娘,起事桐柏,盤踞江西,擾亂山東直隸山西,又潛伏兩江,與朝廷為敵二十餘年。太平盛世中,這事太不可思議。皇上想見見這個人,我傅恆也想見識見識。這案子我親自過問。兩位陳老兄——所見(索劍)所聞(索文)可都向我直報喔!”
陳索文陳索劍並眾人都是一笑。氣氛似乎輕鬆了一些。陳索文因道:“中堂,前奉軍機處諭,‘一技花’一案只向刑部彙報節略,不詳明申報。我們的頂頭上司,不好開罪的,請中堂給我們多羅尚書打個招呼,免得誤會。”
“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他不會再問你們。劉統勳也是刑部尚書麼!”傅恆笑了笑,端起茶杯,又道:“有些細事你們商量去,放膽辦差。拿‘一技花’,要錢給錢要物給物——有你們料理不得的,再來回我——天不早了,我還有人要見,不虛留大家了。”說罷啜茶一飲,眾人便紛紛辭行。
傅恆格外破格,直送出滴水簷下,眾人再揖而別,也不返回花廳,徑往東邊一箭之地書房踱來。小七子見是縫兒,一邊遞涼毛巾給他擦汗,一路跟著走,將棠兒的話一長一短說了,傅恆邊聽邊心不在焉地“哈”著,只聽到說姐姐要省親歸寧,腳步略頓了一下,說道:“書房裡幾個是朋友,再忙再累也要見見——叫你婆娘進去回太太,是我約人家來的,少談一會子就進去。她困了只管歇著就是。噢,還有,訥親已經伏法。明日你從帳上支一千六百兩銀子送他府上作賻儀,盡一盡朋友情義……”一頭說著,書房已到,傅恆一擺手便拾級上階。因聽得裡頭仍在熱鬧,似乎敦誠要悔子兒,敦敏不肯,傅恆一笑推門而入,說道:“好熱鬧!我在那邊苦巴巴議政,你們敲棋吃冰塊兒,佔著我的書房作樂子!”
“六爺來了!”勒敏坐在棋抨旁邊,兀自仔細審量那棋局,見傅恆滿面笑容進來,忙起身揖迎,指著敦敏道:“您瞧瞧這兄弟倆的形容兒,還是太祖爺的骨血,金枝玉葉兒!一個先悔了,這會子敦誠要悔,敦敏又不肯。您再不來,兄弟倆要為這個小東道兒扭打起來呢!”傅恆進來時不留意,此時二人從棋桌下鑽站起來才看清楚,敦敏沒穿大衣裳,灰府綢短拾兒,也沒束腰帶,辮子盤在脖子上滿沾的都是灰塵絮兒,手中緊接著一枚棋子兒,兀自說:“世法平等,只許你悔,不許我悔麼?”再看敦誠,索性連小衣也沒穿,打著赤膊赤著腳,滿頭油汗,嬉皮笑臉地亂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