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兒笑道:“到時候自然就有了。”因見春芳腆著個大肚子站在一邊,便道:“你回去歇著,往後不用在老爺和我跟前站規矩了。”
棠兒一邊吩咐家務,只帶了兩個老婆子出西側門到讀書亭來檢視佈置。一出門便覺寒氣襲人,遠望海子那邊已是柳枝掛雪,瓊花漫地,棠兒笑道:“多虧了這件猩猩氈,院裡院外竟也不同寒熱,”因見老王頭帶著一群長隨走進二門,招手兒叫過來,問道:“咱們在喀左幾處皇莊,今年怎麼沒有人過來送年例?”
“回太太話,”老王頭忙一呵腰,回道:“原在八月十五報過一回來著,老爺說今年年成不好,外省幾處發大水,鬧旱災的,有些壞人挑頭鬧事,黑山幾處皇莊差點也鬧起來。叫莊頭重新核計一下,有些老弱孤寡,體殘的、有病的可以蠲免一些。昨兒他們才又報上來,老爺太太都忙,我預備今後晌再回太太,請太太定奪呢!”
“你看過單子了?拿來我瞧。”
“是!”
老王頭忙答應一聲,從懷裡窸窸嗦嗦取出幾張紙雙手捧過來,棠兒看時,上面寫著:白狐皮十二張 元狐皮三百張 白貂皮三十張 紫貂皮五百張 各種粗細皮共兩千二百張 宣紙一千令 宋墨五十錠 湖筆五十套 端硯二十方 湘妃竹扇二十箱(老爺賞人用)古劍一口 玉帶頭三十個 湖綢五百匹 江綢六百匹 大東珠十二枚 鹿茸二十斤 冰片二十斤 紫活絡丹一百盒 鹿胎膏一百盒 人參六十斤 人參膏三十斤 活鹿三十對 活熊兩對 熊膽兩瓶 熊掌二十對 白兔三十對(送哥兒玩) 山葡萄酒一百二十甕 黃米五千斤玉牙糯米五千斤 粳米三萬斤另有玉壽佛一尊高二尺四寸 玉觀音一尊高二尺六分棠兒看得眼睛發花,問道:“淨銀是多少?”
“在後頭呢,”老王頭笑著指指下面一頁,“除了金銀器皿酒具,兩千個金錁,一萬個銀錁,三千兩小銀角子,正供銀兩四萬八千兩。”
棠兒還是耐心地看完了那張單子,心裡忖度著,語氣不軟不硬地說道:“先前我身子不好,沒有過問家務。從今兒個起,家下這些雞毛蒜皮小事不要再勞煩老爺。外頭門面上有你兒子照應,你還是把總兒掌舵,二十兩以內的出入帳、家下奴才的獎懲,仍由你管。二門以內丫頭婆子都由我房裡秋英、秋爽和三位姨娘料理。你們出錯兒不要緊,只要不欺主不藏私,我都能容得的。”
“是!”老王頭忙道:“正有事要請太太示下呢。今年年例銀子不知怎麼分發?老賴家的、程富貴家的、黃世清家的,男人跟著主子去山西時死了。這幾家都有四五個娃子,他們不是咱們家生子兒,是罪孥分過來的,雖說主子恩賞每人每月一串,老婆孩子吃喝都不夠。昨兒她們到我那哭窮,想叫孩子們接差使。東下院還有十幾戶,都是孤兒寡母的,怪可憐的,也都要稟明老爺處置。太太既這麼說,就請太太的恩典。”
棠兒緊了緊斗篷帶子,邊走邊說道:“我找你就要說這件事。老爺去山西帶了二十四個長隨,一個病死在外,三個死在黑查山,五個受傷的。雖說賞過,那不是常例。我想,流血的和流汗的還有流淚的,賞賜要分開。賴家的、程家的、黃家的這三戶,不但不能受窮,還要他們富起來,體面尊榮都給足。不分差使給這三家,我每個月二十兩月例,就照這例,三家婆娘撥出六十兩銀子,和我一樣!”老王頭聽得睜大了眼睛,“啊”了半晌忙道:“是!”棠兒又道:“受傷的五個人,除了他們原本的月例,外加十兩、十二兩不等,和你爺兩個現在的月例比齊。跟著老爺出兵放馬,家裡人不免擔心憂慮,這是流淚的。每人每月加五兩月例。這是天之所經、地之所義的大道理,所以不分你是買來的,還是罪孥分來的,還是家生子兒奴才,凡跟著主子出兵放馬砍頭灑血的,就要和別人不一樣!其餘去山西的,家生子兒賞銀子不賞地,買來的賞地不賞銀子,每人照八十兩銀子的賞格。那個老馮擔水一瘸一瘸的,我還以為是老寒腿兒,叫人問了問,是上黑查山背老爺叫荊樹茬兒刺穿了腳背!這樣替主受難的要照陣亡的例養起來,要賞宅子賞地,孩子有出息的我還要請老爺保出去做官。這些銀子都從莊子裡出。至於有些奴才貧老孤弱,月例又低的,另從官中的錢裡撥出來由你支配,看情形補貼,這和前頭的恩典是兩回事,你心裡可要清爽了!”
老王頭邊聽邊答應,心裡卻只詫異:這位貴婦人從來不過問這些瑣碎事務的,今兒怎麼突然有此一舉?料是有的從徵奴才在後邊說二話了,笑道:“太太聖明,咱們家不比那些暴發戶,從來不虧待奴才的。就奴才知道,並沒有窮得揭不開鍋的。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