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沒言聲隨鄂善進了書房,也不就座,望著鄂善徐徐說道:“有密諭給你的旨意。”鄂善大吃一驚,忙道:“中丞不要忙,容我更衣接旨。”
“不必了。”尹繼善乾巴巴說道,“因事情倉猝,我也是匆忙趕來的。”待鄂善跪了,尹繼善才將乾隆命鄂善入闈主持鄉試的旨意說了,卻略去了密諭孫嘉淦和自己的原文。
“臣,領旨,謝恩!”
鄂善起身時,尹繼善便道:“孫錫公另有差使,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這個聖旨,總歸你在這邊治水有功,皇上叫你辦學差,也有個歷練的意思吧。”鄂善道:“聖恩高厚,這原沒的說,我只是覺得大突兀了。方才還一腦門子心思加固高家堰大壩,叫他們核算工本銀子,一個旨意,又要去和文人墨客們打交道了。
尹繼善因心中有事,不想多坐,便立起身來,笑道:“那人是賬房上的?我還當是打抽豐尋你借銀子的呢!這樣吧,這邊的事你跟他們交待一下,明兒,至遲後日到我那裡,讀書、下棋耍子,好麼?”
“倒真給你猜著了,”鄂善也笑著起身,“那是在京裡內務府當過差的一個筆帖式,前年去雲貴補了個武缺千總。說是家裡遭了回祿之災,要回鄉看看,在我河工上暫借一千兩銀子。在京時我們常見面,也不好太卻了情面。我給他五百兩,支走了他。我明兒準去,你那裡珍版圖書多帶幾套,每日操心河工上的事,聽的是算盤珠子響,想的是土方、石方、民工支項,我都快變成市儈了!”說著已到大門外,二人拱手告別。
尹繼善卻沒有直接返回驛站,又折回巡撫衙門。想見見劉嘯林一干人,親自安撫幾句。是時正是中午飯後,巡撫衙門各房書辦都回去吃飯沒回來,甚是冷清,但見老樹婆娑,黃葉飄零。秋景甚是肅殺。尹繼善一步一踱,將到西花廳門口,見隔壁公文房裡還有人,心下不禁詫異:這會就有人趕到衙門辦差使?遂邁步進去,見幾個書辦忙得滿頭大汗正捆紮著剛印好的什麼文書,笑問道:“你們好早!忙著做什麼呢?”
“呀,是中丞大人!”書辦們都是一愣,忙過來請安,管書辦房的司書稟道:“這是些海捕文書。昨個夜裡交待下來,剛剛印好,要發到各州縣去。小的們飯在大夥房吃的。”說著將原稿遞上來。尹繼善瀏覽了一下,是刑部的正文,由史貽直親自簽署:為查拿冒充孫嘉淦御史擅自上偽奏稿之欽命要犯盧魯生事。各省巡撫衙門接文後即嚴查緝捕。盧魯生,現年三十歲,原為京師內務府雲貴貢品庫筆帖式……
下頭還有許多文字,尹繼善也不耐煩細看,將文書丟在桌上,回身便走。走了幾步,尹繼善卻突然心動:三十三歲、內務府筆帖式——雲貴!該不是方才在鄂善那裡見到的那個人罷?急轉回身,一把抓起那文書,又仔細看了一遍,喃喃說道:“年貌都相符……回祿?借錢,——”他順手把文書塞給眼前的書辦。急道:“你騎馬飛報鄂善大人,問他是不是這個人!我就在花廳等著!”說罷也不去花園,徑自進了花廳,自己沏了一壺茶吃著,心神不寧地專等著來人回報。
過了約一刻多鐘,廳外一陣馬蹄聲,尹繼善隔玻璃望見鄂善也來了,情知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快步出來,站在廊下問道:“鄂公,是不是這個人?”
“一點不假,他就是盧魯主。”鄂善翻身下騎,“原來是做下大案人脫在外的!竟敢到我那裡借銀子,這賊也忒是膽大包天!”鄂善說著匆匆上階,神氣間十分惱怒,漲紅著臉一屁股坐在椅上,說道:“我好心好意的,差點落個資匪名聲兒!只如今不知他在哪裡,該怎麼處置?”
“跑不了他!”尹繼善咬著牙一陣冷笑:“他就是土行孫,這會子也出不了南京城。叫書辦房的人都過來!”
書辦房的幾個司書早就側耳聽著這邊動靜,聽見招呼,忙都一擁而入,站在下頭垂手聽命。
“有幾道令,你們立刻。傳下去!”
尹繼善眼睛盯著窗外,一字一板他說道:“著南京城門領衙門立刻出動,封鎖南京城所有進出要道;著京郊八旗駐軍,把守各個陸路要道,晝夜戒嚴,所有過往行人,一律嚴加盤查;著玄武湖水師衙門即刻進駐各船塢碼頭,嚴行搜尋;江上派艦對水路封鎖;著按察使衙門即刻派人行文南京城四周各縣,遇有從南京出去的可疑人,立刻扣留盤問;著南京府縣衙門立刻派衙役,對所有旅店,還有秦淮妓院等地一一搜尋。限明日天亮前一定拿到這個盧魯生——完了!”
“扎!”
“回來!”尹繼善厲聲道:“告訴他們,聲勢越小越好,盤查越密越好!帶上海捕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