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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自將手一讓出了書房。便聽前門炸雷般“‘咚咚咚”三聲炮響。二人再不遲滯,搖著方步迎了出去,便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太監雙手賚詔已從中門而入。

“孫嘉淦尹繼善接旨!”王禮滿身灰塵,滿臉油汗,提勁兒拿捏著到上方香案前南面立定,扯著公鴨嗓子叫了一聲,見孫尹二人已俯伏行禮,展開詔旨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御極以來,信任大臣、體恤群吏,且增加俸祿,厚給養廉,恩施優渥。以為天下臣工,自必感激奮勉,砥礪廉潔,實心盡職,斷不致有貪黷敗檢以幹憲典者。不意竟有山西布政使薩哈諒、學政咯爾欽穢跡昭彰,贓私累累。實朕夢想之所不到。是朕以至誠待天下,而若輩敢於狼藉如此,竟視朕為無能而可欺之主!

跪在下面的孫嘉淦和尹繼善不禁愉偷對視一眼:果然是這件事。卻聽王禮又念道:……我皇考整飭風俗,澄清吏治,十有餘年始得丕變;今朕即位不久,而即有蕩檢逾閑之事。是既不知感激朕恩,並不知凜遵國法,將使我皇考旋轉乾坤之苦衷,由此而廢弛,言念及此,朕實為之寒心!昔日俞鴻圖賄賣文武生童,我皇考將伊立時正法,自此人知畏懼而不敢再犯。今喀爾欽贖賣生童之案,即當照俞之例而行。若稍為寬宥,是不能仰承皇考整飭澄清之意也,朕必不出此也。

讀到這裡,口乾舌燥的王禮清了一下嗓子,瞟了一眼孫嘉淦,繼續讀道:薩哈諒、喀爾欽二案,已著吏部侍郎楊嗣景前往,會同巡撫喀爾吉善,秉公據實嚴審定讞。今著都御史孫嘉淦即往山西,主持全案處置,可視情形相機定奪。務求審實而讞定。勿以親貴而嫌避,勿以涉眾而移心。即若楊嗣景輩有意為之開脫,該御史亦當秉公忠誠體國之意,執法無貴,機斷處置。其所遺學差一事,即著尹繼善傳旨鄂善會同辦理,特此密諭,欽此!

“臣,遵旨!”

孫嘉淦和尹繼善深深叩下頭去。

四十五 魯盧生作祟入法網 鄂欽差愚昧代行權

送走孫嘉淦,尹繼善站在煙波浩渺的長江岸邊只是躊躇。他當然留心到了,乾隆在這道密渝裡只是捎帶著提到康熙,沒有提“以寬為政”而只一昧大講“我皇考澄清吏治,旋轉乾坤”。連著山西這兩個貪賄案配這道諭旨,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朝廷又要整頓吏治了。但怎麼整,單憑這道諭旨還難以揣猜:是象康熙那樣,一頭規勸百官“遵法儆心”一頭殺一儆百;還是象雍正那樣日夕查察,順藤摸瓜地抓、拿、抄,一株連就是一大窩子?他望著孫嘉淦那已經變得芝麻一樣大的官艦,浩瀚的江水打著旋兒從腳下疾速流向東方。看著那東流的江水,又覺得是自己站的石岸在向西漂移……他已經想得忘神了。

“中丞,”一個長隨在身後說道:“離城還有老遠呢。您老要瞧著這裡好,小的們就近弄點酒菜來,太陽已經偏西了。”

“晤?唔。”尹繼善從遐想中醒過來,回身在望江亭前上馬,說道:“剛剛和孫大人一處吃過酒,哪裡就餓了?咱們一道進城。我去河道衙門拜會欽差鄂大人,就便兒傳旨,然後就回驛站去。你們回去吃飯。”他騎穩了馬,又沉吟了一下,說道:“城東明故宮西邊,咱們那處宅子,只怕有幾十間吧?”

“是,上百間呢!是隨赫德壞事,先帝爺賞給老爺——”

“不說這些。把那裡打掃出來,衙裡花園住著的幾位先生,雪芹他們,明兒就移到那裡去。”

“是!要是先生們問起……”

“就說這邊花園要修,”尹繼善雙腿輕輕一夾,那馬已徐徐而行,“修好了自然還要搬進來住的。”

他不再說話了。幾匹快馬沿玄武湖的驛道一溜小跑。尹繼善與家人們分手後,獨自去見鄂善。穿過寂無人蹤的一片藩庫區,便見一片茂竹掩著一片青堂瓦舍,河道衙門已是到了。鄂善的欽差行轅,就設這裡。守門的親兵都認得尹繼善,見他下馬便上來請安,要進去稟報,尹繼善卻擺手止住了,獨自走進院來。聽見鄂善正和人說話,便笑道:“鄂公,不速之客來了!”

“是元長弟來了麼?”屋裡鄂善笑著答道。接著竹簾一挑,鄂善已經速了出來,隨他出來的,還有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灰府綢截衫,相貌清秀,神情卻頗謙卑。他退到一邊,等著鄂善和尹繼善見了禮,方小心地向二人各打一個千兒,說道:“鄂大人您要見客,要沒別的事,卑職就告辭了。銀子,過幾個月一定還過來。”見鄂善點頭無話,那人方卻步抽身匆匆去了。鄂善這才問尹繼善:“你不是已經移駐驛站,閉門謝客了麼?什麼風吹得你來?”

尹繼善瞟了那人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