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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你先去見見劉統勳,說說什麼銀子的事,然後再進大內,皇上準要召見議事兒的。娘娘那邊的彩霞姑娘也來傳話,服了紀昀的藥很見功效,叫你不用惦記著。娘娘這病一有起色,皇上騰出身子來,今兒不定怎麼忙呢!你吃過點心辦你的事,我也該進去侍候娘娘了。我已經吩咐大夥房,午飯用大盒子給你送進去,省得來回兩頭跑。不然又怪我不知道心疼男人!”

傅恆這邊結束停當,用青鹽擦牙漱口,吃了點心,又用水漱了口。匆匆走到大門口吩咐備轎。見客廳裡還候著七八個外任官,便又走過去向眾人一揖,和藹地一笑,說道:“你們幾個都是兄弟約過來說話的,偏生有別的事給岔過了,兄弟實在對不住。不過先前我已經給戶部打過招呼,凡是七月之前報過災的,都已經查實,一律免徵三成捐賦。戶部有戶部的難處,如今都曉得以寬為政,狼叼了一隻羊,就敢報個‘狼災’,聽見蟈蟈叫,就想報個‘蟲災’,只圖買好百姓,撈個好名聲兒好升官。說句難聽話,這真叫厚顏無恥市恩欺君!所以請老兄們再和戶部參酌一下,別圖了眼前,好吃難消受,回頭朝廷還要一一核查的!”因見秦鳳梧也在,又道:“你是跟盧焯在尖山壩管錢糧的道臺吧?先到軍機處見張中堂,回頭我們細談,說不定皇上也要見你。”說罷又謙恭地笑著一揖,出門升轎而去。眾人答應著,也都紛紛散去。

傅恆到劉統勳府撲了空。劉統勳雖已是從一品大員,素以清官自律,除了侄輩在府照料家務,兼著讀書準備應考外,只有一個使了幾輩子的老僕照應門戶。老僕眼神耳朵都不好使。傅恆問了好半天才知道,劉統勳一早就出去了,說要去看李制臺的病。老僕人連咳嗽帶嗆,嘮嘮叨叨又說了許多家事。傅恆耐著性兒聽完,徑自又轉路去李衛府。到門上一問,果然劉統勳就在裡邊,那家人打躬作揖說道:“我們制臺爺的病忽起忽落才好些兒。太太吩咐奴才再三拜託各位貴客,請大人說話不要太久……”傅恆笑道:“這個何消關照,我省得。”說完,一徑進來。他在這裡熟門熟路,徑自進二門踅向東書房。幽靜的院子裡傳來劉統勳的說話聲——李衛的住處就在這裡了。李衛的小妾玉倩用盤子端著空藥碗出來,見是傅恆來了,退到一邊矮了矮身子,未及請安傅恆已挑簾進來。果然見李衛閉目半躺在大迎枕上。劉統勳坐在炕邊一張椅子上。牆邊矮杌子上還坐著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卻不認識。李衛的妻子翠兒用毛巾圍著李衛脖項,正一匙一匙喂水,見傅恆進來,輕聲說道:“六爺看你來了。”便放下碗,意思還要下炕行禮。傅恆忙搖著雙手,說道:“翠兒還拿我當外人,你安生坐著。這一陣裡外忙亂,今兒才好容易擠點工夫來瞧瞧……又玠看去是好了些兒?”

翠兒未及答話,李衛已經睜開眼睛。他臉上泛著潮紅、額前出虛汗,像水洗一樣光亮,卻又紅白不勻,一條粗大的辮子拖在枕邊,梳理得齊齊整整。他凝視著傅恆,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輕輕說道:“是六爺吶!不能給您請安了……六爺好風采,真讓我羨煞。您那麼忙,娘娘也欠安,還要分心惦記著我,打發個家人來看看不也一樣?唉……我是不中用了。日他媽的,李衛也會有今天?”

“你別胡思亂想,別多說話。”傅恆接過玉倩送來的茶,隨手放在椅子上,說道:“你這病與性命不相干。尹繼善的外祖父打四十歲患病,症候跟你一般無二,上次我去看老尹泰,還聽他在上房裡頭咳嗽,今年不到九十歲也差不多了吧?”翠兒笑道:“劉大人方才也說,這天殺的就是不信!六爺總不能也來糊弄你吧!”傅恆點頭,笑著看看劉統勳,說道:“老劉也不是糊弄人的人。上回聖上說起你,說已經派人去錢塘,要請高士奇來京,一邊著書,一邊給王公大臣們治病。他來了,什麼病治不好。還有皇上一直掛念著你,這也是你的大福氣,什麼災星退不掉呢?”

提到乾隆,李衛的眼睛灼然一閃,又漸漸黯淡下來,嗓音變得更加乾澀嘶啞:“劉康的案子,李衛對不住主子。李衛一輩子……吃齋,臨死吃了狗肉,我真後悔死了。如今我的病就是報應。高士奇未必還活著,就是能來,也是治病治不了命啊……”說著,兩行濁淚淌了下來。傅恆笑道:“你看看你!說著說著又來了。高士奇活著呢!”

“他……死了……”

“誰說的?”

“我知道。”李衛慘然一笑,“所以我說我不成了。我的心明亮得很,什麼事一說心裡就覺得了。”

屋裡幾個人不禁都面面相覷。因為傅恆和劉統勳都知道,浙江已報來資訊,高士奇一個月前已經無疾而終。頓了一下傅恆又道:“別盡說病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