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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部分

的人辦不完的事。如今六部三寺一攬子砸到他一人頭上,還要照料轉遞各省的奏摺,隨時掌握太后、皇后車駕舟船南巡途次行蹤,接見外省進京述職升轉降黜官員,河防、海防、海關、鹽糧漕運、圓明園工程,一處不理一處起火冒煙兒。事到其間,他才真懂得什麼叫“日理萬機”。起初三更退朝五更來,還沾一沾家,後來覺得趕到家來請示事情的官兒更難打發,索性就住進軍機大臣當值房,連軸兒轉料理差使。每天倒能睡足兩個時辰,還能打一趟太極拳活絡活絡筋骨。饒是他武將出身,打熬得好身子骨兒,這麼拼命辦差,一天下來也累得泥巴似癱軟。

接到南京遞來的一厚疊文書,阿桂立刻停止接見官員,盤膝坐在炕上,命身邊的大章京:“告訴外頭來見的官員,只要不是軍機處委辦的差使,都到部裡彙報,特別有急事的,幾句話先寫個節略我看,三品以下的官員,你們四個大章京先見——這都安排過的,不要一聽要請示我,就帶進來接見。”一邊說,口裡喝著釅茶,一手倒換著看文卷。因見尹繼善直寄自己的通封書簡上有“親啟絕密”字樣,用小刀裁著,又叫過一個大監,說道:“這份厚卷宗是六爺的私件,你走一趟送過去給夫人。代我問好。告訴夫人,有什麼事要辦,跟軍機處說一聲就成——這一件是高恒大人府裡的信,順便給他也帶去。”

說罷便不言語,抽出來看,除了尹繼善紀昀的,還有傅恆離寧前夜的信,囑咐自己“任重務繁,大事宜細,中事調協,小事不理。毋浮毋躁雍平持衡,言情無暖昧、處事不以上諉。惟中庸而已矣……”寥寥數語,寫得甚是懇切敦厚。阿桂身陷冗繁雜務之中,得這幾句“宰相緘言”,真像喝了薄荷油似的心中清涼。感念著傅恆,又拆看尹繼善的,卻是累累數千言,因內裡說到甘肅秋雨,又索來甘肅省的晴雨報帖看,叫章京“檢視一下往年這時候甘肅陝西雨量和黃河漲落水情表格”,又要索看清江黃漕交匯處歷年秋汛形勢。因見紀昀信中提及乾隆“觀海蘭察夫人雅函,聖顏解頤大笑。知吾弟在京萬事百務堆如山積,謹附以搏一噱。兆海二公前赴金川行伍,可請夫人前往彼府時加慰恤……”見紀昀述及乾隆處分高恆一事,阿桂便挪身下炕恭敬捧讀,卻是除了申明旨意,前後首尾一字不提。但既已革職,高恆還能託人遞送八百里加緊郵件,便使人大惑不解——而且傅恆不在北京,剛離南京,送傅恆府東西更是匪夷所思……

站著發了一會子呆,聽著軍機處門角大金自鳴鐘沙沙一陣響動,“噹噹”顫悠悠兩聲,阿桂方才憬悟回神,笑著對幾個站在一邊準備回事的章京、太監道:“未末申初時牌了,從天不明一直坐到這會子,頭有點暈。我要出去走動走動——你們除了輪班見人的,把今天送來的奏議、條陳、折片整理一下。金川的和與金川軍事有關的,河務漕運秋汛水情的,冬小麥備播的、彈劾官員的奏章、各部部務彙報,分門別類理出來,緊要的挑出來。可以下值回去了。下一班來當值的交待一聲,找出去兩個時辰,天黑之前趕回來。”

“是!”幾個軍機大小章京躬身應一聲便散去。阿桂從桌上挑了幾份文書夾在腋下,徑出軍機處。十幾個站在景運門口等著向軍機處回事情的外省官員正聚著低聲說話,見阿桂踽步出來,忙住了口,一齊打下千兒請安,景運門口的蘇拉太監也都一個個控背躬身垂手立定。

被空曠的天街上的涼風一吹,阿桂覺得心頭一爽,望著秋空上時濃時淡的雲緩緩甫移,巍峨的三大殿,飛簷翹翅間“人”字形雁行唳鳴南飛,他深深舒了一口氣,笑謂眾人:“兄弟一人主持事務,太忙亂,讓老兄們久候,這裡道個歉吧。你們的名字軍機處有備檔,要是部裡轉上來,兄弟加意留心就是。實在要當面談,不要瑣細,就是抬愛體恤兄弟的難處了——哪一位是臺灣知府?”

“卑職在!”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官員閃身出來,躬身施禮道:“卑職胡羅纓,乾隆十二年賜進士出身——”‘我看過你履歷。“阿桂含笑擺手說道:”你任上離得遠,還隔著海路,今天我要見見你,一是錢糧,二是倭寇水盜,三是白蓮教匪在臺灣的門派。我們先談談,回程南下,皇上也要召見——這會子我出去有事,不要硬等著,過兩個——兩個時辰一刻你再進來。“

阿桂說完,出景運門,卻見棠兒從慈寧宮東夾道里出來,走了個迎頭照面。阿桂不禁一笑,站住了腳,道:“嫂子安好!我正要過去請安呢,可可兒的就遇上了!可不是巧麼?您這是哪來哪去呢?”棠兒覷著他臉色,湊近了一點,笑道:“當宰相當得越發成了人精猢猻了,這是迎頭碰上了,就說‘正要過去請安’!還‘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