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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部分

,自亦有應得之罪,懇請皇上發落。臣自幼喪父,束髮受教以來日承母訓,砥節礪德精白事君如事父,並不敢以不可問之心沾名邀恩貪圖僥倖,求皇上洞鑑臣心!”乾隆聽得極是專注,半晌才開口說話,辭氣已不那麼嚴厲:“國家設此制度,為的就是防著小人存了倖進之心,今日你一個條陳,明日他一個彈章,弄得大臣惶惶不安,不能專心料理軍國重務。所以,儘管你言之有據,察之有情,此事不得為訓,你亦不得為無罪。”

本來話說到這份上,竇光鼐叩頭謝罪,事情也就完了,但他生就的秉性,一個“戇”字,叩頭畢,抗聲說道:“皇上說的固是,但大臣不言,小臣豈得亦不言!上下苟安是為文恬武嬉,恐非國家之福!”

紀昀和福康安同時愕然抬起頭來,眼見乾隆額前陰雲愈聚愈重,鬢邊肌肉一抽一動,紀昀知道他立時就要發作,想下跪勸慰。但竇光鼐的“大臣不言”實連自己也掃了進去,一時竟想不出措詞,張惶間乾隆已是勃然大怒:“你!——你這是和君父說話?興小人訐告之風,那是武則天理國之法!”

“回皇上,”竇光鼐在此嚴威之下,似乎怯懦了一下,隨即恢復了鎮靜,從容叩頭道:“武周雖然法統不正,然無武則天整頓吏治,恐無大唐開元盛世!”

“你竟敢如此狡辯!”乾隆熟讀二十四史,竇光鼐的話確實鑿鑿有據,但自即位以來,別說竇光鼐這樣的撮爾小吏,就是世襲罔替的親王,誰也沒有敢如此當廷放肆頂撞的,他惡狠狠一笑,偏轉話題厲聲道:“文恬武嬉是亡宋弊政,你居然比之當今!”

紀昀從駕多年隨侍在側,乾隆的秉性摸得熟透,除了慶復訥親兵敗金川,曾象今日這樣大發雷霆之外,從來臣子犯過,只是言語如刀似劍,訓得人狼狽不堪,發落處分都是輕輕一句話,似乎隨口而出。然而要想勸他收回成命,費盡心機唇舌也是枉然。如竇光鼐這樣一遞一句毫不容讓和乾隆硬梆梆頂撞的,還是頭一位,萬一乾隆盛怒之下當廷處死竇光鼐,史筆如鐵,這“拒諫”二字如何當得?自己這個輔相又是甚麼名聲?福康安從來晉見乾隆,都是親情溫馨,絮絮款款陳情言事,似對子弟呵護有加,更沒見過乾隆惱得這樣面目猙獰,驚得面白如雪呆坐如偶,兩手緊攥著滿把是汗。福康安大瞪著眼正盯視乾隆。紀昀在旁斷喝一聲:“竇光鼐,還不謝罪?!”

“皇上!”竇光鼐雙手據地,哀慟沉痛之情不能自禁,嘎啞著聲音說道:“臣不該說‘文恬武嬉’這四個字,今日大清之盛漢唐鼎興之時不及我萬一,這確是皇上夙夜勤政孜孜求治聖化所致。但防微杜漸乃哲人所思,以天朝雄兵十餘萬,兩敗金川,如果不是武將辜恩溺職,何能至此地步?以盧焯封疆大吏,婪索賄銀,高恆國家勳戚,貪贓荒淫,州府縣令借皇上南巡之名,以迎駕為由強行攤派民間‘樂輸’錢糧,從中豪奪巧取飽其私囊;圓明園工程浩大,耗資巨億,雖銀兩由政府支出,但各地採辦用料,官員上下其手漁利膏血,終歸還是從小民身上著落……武臣如是,文官如是,難道不該警惕?”

“朕真還不能小看你。”乾隆一臉譏諷,哂道:“修圓明園的詔書你沒讀過?是為了朕遊玩用的?——對這件事你不贊同?”

“如今萬國來朝,央央中華禮儀觀瞻,臣不是不贊同,臣所建言,是因為城狐社鼠借修園貪奪庫銀,傷國家元氣!”

“你還不贊同朕南巡?”

“南巡亦是國家景運。但行宮修造過多,各處官員事上爭勝邀恩,事下剝削小民,殊失我皇上愛民如傷之仁德至意!”竇光鼐連連叩頭,“即如這儀徵之行,有何必要?數十萬銀兩修此行宮,巡幸一過棄置荒蕪,豈是皇上養衛呵護百姓的本意?”

素來伶牙利齒的乾隆象是正走路間遇到一堵繞不過去的牆,推不倒也翻不過去橫在中間。他自謂精詩詞能琴書繪畫,通曉經史,遇有與臣下辯論學問,三言兩語便使對手誠惶誠恐五體投地價拱手認輸,此刻突然間意識到,那都是假的,別人或愛自己或怕自己或有求於自己,不過是憑了這個至尊無上的權柄,臣下容讓自己,哄自己而已!平常顧盼自雄的自尊,被人用針刺了一下,立刻流出血來,乾隆驀地又生出一絲莫名的嫉妒和憤怒,還連帶著對竇光鼐膽識才學的賞識,一齊混在心中翻騰。他死死盯著一動不動伏在地下的竇光鼐,良久才道:“孔子立論以孝為本,朕亦是以孝道倡治天下!儀徵三株老槐合抱迎春,當朕南巡之際盛開怒放,順承太后老佛爺慈意,順道觀賞以悅母親之心,有甚麼不對?你說!”

“是!”竇光鼐壓根沒想到頃刻之間,面前這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