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許她們進門,在尼庵裡安置了,皇上批了臣的摺子再送回宮裡。”
“這真是仁者之言!”乾隆聽了不禁驚然動容,嘆道:“——不是楷悌君子,想不到這些也作不出來……不過,針線縫補漿洗治廚更衣燈火這些事,畢竟太監不及宮女。你夫人過世,又沒有納妾,身邊還該有女人照料。這樣吧,你自己選兩個,就開臉作妾,算是朕賞你的——不要再辭了,劉統勳一品當朝,人間大丈夫,收兩個妾算甚麼?”
當下膳食已經擺好,乾隆摘掉臺冠居中而坐,陳世倌和劉統勳左右相陪,紀昀和範時捷坐乾隆對面下首,王八恥站在桌角執中侍候。乾隆看那席面,中間一尊熱鍋翻花大滾,是燕窩雞糕酒燉鴨子,旁邊略小一個火鍋,取過明黃標籤看,叫炒雞大炒肉酸菜熱鍋,對稱一鍋是紅白鴨子燉雜臉,還有羊西佔爾、收雞湯、蒸肥雞、鹿尾攢盤、燒狍肉諸種,都是宮菜,周匝象眼小饅首、攢絲春捲、餑餑、鹹肉、野雞爪種種名目,填漆花膳桌四角擺著四個銀葵盒小菜,四個銀碟小菜,卻都是揚州本地風味,林林總總高低錯落,顏色搭配得也好。頃刻之間,滿屋裡熱香四溢蓋倒了原來的墨香味兒。乾隆用著點著菜道:“這點膳也倒罷了,進膳的人有意思,陳世倌是個惜福養命的,每餐定量極小;範時捷是個饕餮的,食量如虎;紀昀除了肉甚麼也不進,劉統勳的病卻又不能多進肉!還是隨意兒些的好,這鍋子狍子肉、炒雞大炒肉紀曉嵐放開量用——把曉嵐跟前那碟子青芹拌苦瓜換過延清公這邊。延清公,這是點硝肉,朕用過,雖是葷菜也很清淡的,覺得能進就進一點,別為是朕說的就特意進。自出北京朕還沒有讓大臣陪過進膳,你們辦事在外都是辛苦人,今日不要拘泥,都進飽了,沒的剩下也是暴殮天物。來來,進進!朕也放開,不講究‘食不語’,可以聊聊天兒……”說著夾了一著酸菜慢慢嚼著,笑道,“朕用過山西酸菜,以為天下無對;揚州酸菜又是一絕好風味!”
乾隆想“隨意”,但這種場面上,誰也隨意不起來,且是“食不語”養成習慣,誰也沒有邊吃邊聊天過,倒是他幾句話說得眾人不再如對大賓般誠惶誠恐。紀昀笑吟吟將大塊肥漉漉的狍子腿肉撈出自己碗裡,說道:“臣奉旨吃肉,定必不敢藏量。”手撕口拽一頓吃得津津有味。範時捷起先不敢,也就跟著大嚼鹿肉,無論葷素一撈食之,眨眼之間幾條鹿尾已經進肚,輾目看時紀昀襟前餚骸雜錯,雞肉大塊燉鴨子已經了賬,便伸手提了勺子撈湯鍋裡的紅燉豬肘,兩個人都吃得滿頭大汗雙手淋淋漓漓都是湯汁子。乾隆見他吃得香,笑著命王八恥將自己跟前一盤羊西佔爾送過範時捷面前。範時捷鞠躬一笑,只是悶頭大吃。旁邊劉統勳吃飯極快,老米飯澆了芹菜苦瓜早吃完了,因乾隆特指硝肉,也夾了兩片就飯吃掉。乾隆下午進過點心,只是隨心點染。陳世倌只乾隆動著,也跟著夾一點菜慢嚼。一桌五人,只紀範兩個盡情發揮,一時吃飽,除了菜湯,竟是一鼓盪盡。
“雖然沒說話,也算盡興。君子食不語,朕也不勉強。”乾隆笑著起身命撤席,笑指著殘湯剩羹道:“天下富貴人家,要能如此惜物,就是享用些也無妨的。”又轉臉問劉統勳:“你好象有心事?”說著擺手命坐。
劉統勳在乾隆旁邊挨身坐下,撫了一下有點發燙的腦門子,說道:“臣是個放不住事的人。一枝花案子雖然破了,首匪和幾個要匪焚死。但據劉墉查報,尚有幾個要緊人犯沒有拿獲,一個叫胡印中,還有一個女的叫雷劍,雖然和易瑛分夥,還是應該稽拿歸案。易瑛去南京前還見了一個臺灣人叫林爽文,也沒有拿到。按臣給刑部定的規矩,還不能結案。可是目下皇上南巡,原有共慶天下太平極盛,藻飾盛世撫定人心的宗旨。不結案,有些過去曾經誤入白蓮教的愚夫愚婦信民稚子心裡不免忐忑。這是大局,又不能不更加慎慮……兩端權衡,全域性為要,因為畢竟還有些了遺餘孽漏網的,在下面造作流言蜚語。皇上前腳回京,這邊後腳出一點小亂子,就得不償失了……”
“晤!你慮得是。”乾隆聽得極專注,一口漱口水含著聽完,竟嚥了,說道:“可以結案。你寫個奏摺,劉墉是首功,以下黃天霸,原許他以軍功保記的,敘上來硃批下去。嗯……還可再給劉墉旨意,暗地加緊訪查,務期拿到漏網要匪,也就裡外周全了。”頓了一頓,又問,“都有甚麼流言?”劉統勳沉默了一下,說道:“有說一技花沒有死的;說焚樓時間有人看著她攜帶黨徒飛昇逸去。有說在莫愁湖又見到她的;還有說她已經派人到南洋迎接朱三太子回駕中原再造乾坤的。還有傳言,說朱三太子的大世子帶兵渡海,正在途中,要先取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