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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部分

“好了好了!”太后在旁笑道:“皇帝好不容易得空進來,叫你進來說古記兒大家解悶高興,又鬧出個金殿晤對的模樣兒!”皇后也笑,說道:“康兒諸事妥當,只是個任性。別這裡對皇上說嘴,回去又忘了——在自家池子里弄大炮,炮也打出去了,船也震得稀碎,落水將軍爬上岸,嗆著水發呆!上回棠兒進來說,我笑死了,也唬死了!”福康安聽著,只低頭訕訕地陪笑。

又說笑了一會兒,乾隆見太后高興,皇后精神也好了許多,掏出懷錶看了看,說道:“福康安陪老佛爺皇后進膳。外頭有趣的故事古記兒說說解悶兒。外頭冷,冬夜又長,侍候著說笑消消食,宮門下鑰再退出去,明日和阿哥們一道兒陪駕,去看槐報迎春花。”太后知道他還要批摺子見人,笑著擺手道:“皇帝去吧!你在這裡畢竟拘了大家——方才御廚房說要給劉統勳制膳,想必還有別的大人也要見。你忙你的事去。”乾隆便向太后鞠躬告退,笑直:“劉統勳正從南京趕來呢,只怕也就到了。賞膳也只賞範時捷幾個本省官員,這裡陪駕的各省督撫將軍,提督上百號人,等南巡畢了一總兒賜筵就是。賞得濫了等於不賞,耗不起時辰,也耗不起錢。雖說銀子是官中的,上行下效起來也不得了。”又一躬,笑著辭了出來。

是時已盡酉末時牌,冬日晝短,天色早已晦下來。王八恥外頭一路吆喝訓斥安排張燈打更各房炭火茶水供應,一路從前院進來,見乾隆悠著步子出來,忙逼手兒站定,說道:“劉統勳人已經接到,正在軍機房和紀昀說話。御膳也已經制好了。請旨,席面安放在哪裡?正殿雖然寬敞,太空闊了,冷。東西殿裡都砌著大炕,地下又嫌擠了些……”

“就在軍機處房裡吧。”乾隆無所謂地一口打斷王八恥的嘮叨,問道,“都有誰還在候著召見?”

“這個奴才不曉得,也不敢問。”王八恥滿面堆笑,“奴才剛才過來,西廊房裡有十幾個大人等著見駕,是奴才給他們掌的燈。有湖廣總督勒敏是認得的,還有福建總督陳世倌,別的人面熟,叫不出名字來。對了,還有個姓許的江西鹽道也認的……”

乾隆邊走邊聽,有點漫不經意,突然心中一動,他想起來了——“姓許的”道臺是湖南臬司王振中的女婿,當年登極之初巡訪河南,曾和王家女兒王汀芒有過一段旖旎風流情結,後來微服太原又與汀芷邂逅相逢。屈指算來,汀芷舉家遷出北京已越七年,國事冗雜政務繁叢中,已幾乎忘掉了她。想起茅店賙濟,鎮河廟染病借宿王家,汀芷侍疾時那份溫情,煙含黛眉紅巾翠袖,端著湯藥的纖纖素手如徇十指,汀芷盯著自己時那種脈脈柔情,那眉尖上的一點硃砂紅痣……乾隆不禁痴了,打心底裡嘆息一聲:不知還有緣再見一面不能——但此時決無接見姓許的道理。乾隆輕咳一聲,已從悠遠的情思中回過神來,說道:“你去傳旨:陳世倌留下陪筵,其餘的人回去候旨。嗯……凡來揚州接駕官員眷屬,明日恩許陪太后、皇后鑾駕同往觀花——去吧!”說著,轉身向軍機房走去,紀昀、劉統勳、範時捷早已隔窗眺見,都迎了出來。見他們要跪,乾隆遠遠就笑著搖手,道:“兔了——這門口人踩來踩去不少泥漿……”走近了,又看著劉統勳說道:“氣色不相干的。只怕道兒不好走,你又是個急性子,聽著朕叫,不管哪裡就急得救火似地趕來。劉墉出去辦差,朕賞了幾個太監官女過去侍候,他們奉差了沒有?”

“臣何德何能,當得聖上如此關心!”劉統勳被乾隆撫慰得心裡烘熱,張起眼盯著乾隆,蒼老的眼瞼中瞳仁晶瑩閃爍,說道,“臣已經上了謝恩表,太監留下,宮女求聖上收回。”

乾隆聽了一笑,踅身便進房,一頭向中間椅上坐下,又命三人坐了,閃眼看見陳世倌皓首白髮龍龍踵踵由太監摻著過來,王八恥指揮著抬桌子上席面,因轉臉問紀昀:“朕打算也賞你幾個侍候人,你看如何?”紀昀怔了一下,隨即知道是和自己取笑,身子一躬說道:“君有賜,臣焉得辭?臣照單收下,努力報恩——要退,臣退太監,留下宮女!”乾隆聽了不禁大笑,見陳世倌進來要行禮,搖手道:“有年紀的人了。你是奉過旨的,就是朝會廷對也不必行大禮——退太監留宮女也是不妥的,‘君賜不辭’,不單有個‘禮’,也有個信而不疑的意思在裡頭。有個同德同心的意思在其中。聖人設教,真是一字千金不能更移。”

“這個——臣在謝恩折裡奏明瞭的。”劉統勳道,“共是賜了臣六個宮女,問了問,都是入宮五六年了。她們盼家,再過一二年循例也就放回去了。在臣那裡就是清白一夜,回去就嫁不出個好人家,豈不誤了人家一世?因此,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