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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部分

話她聽得雲裡霧裡不著邊際。因見福康安伸手取碗,忙上前將茶吊子裡的開水續上,拖著不合腳的大棉鞋用開水涮了三個毛巾,擰乾了,熱烘烘篷鬆鬆遞給福康安,又給竇馬二人各一塊請揩臉,便悄沒聲蹲在牆角疊著亂七八糟的衣物被褥。

“聽說蘭卿大人要調出四值庫書了。”福康安道,“不知道吏部的票擬發出來沒有?”

竇光鼐這才真正意識到,這位貴公子真的並不憑著是相府子弟出行,竟隨時和朝庭六部有著聯絡:只是這麼稚氣未脫,能料理甚麼政務?——心裡惦啜,口中笑道:“我也只有個風聞,票擬還沒下來,現在還在辦徵集圖書的事。”福康安點點頭,笑道:“這也不是件容易事。皇上殺了假朱三太子張老相公,不少人嚇壞了。有書也不敢獻了,恐怕不能一味地脅迫,一頭是地方官,繳書送庫多的要獎勵,記檔考成,一頭對藏書人家循循善誘,獻出珍稀圖書的可以表彰甚至授官。就是書中有違礙字句的,只要不是心懷惡意誹謗聖朝,也就罷而不論。至於古人書裡妄分華夷分野的,更不必追究,刪去也就是了。四庫全書弄編纂的,養活了那麼多人,又都是宿儒,這就是他們的差使。”竇光鼐聽著,起先心裡暗笑,以為小孩子故作深沉學說大人話,聽下去竟聽住了,這些話也正是自己心裡想了多日的,卻由這個少年和盤托出,不禁點頭嘆道:“何嘗不是如此!大人見了紀中堂,很可以再提提。”

“還有些事比這個更要緊,”福康安又道:“我從北京一路來,雖然被這些混賬——”他指了指吉保幾個又看看隔壁,“被這些王八蛋們看牢了,成個‘哥兒乞丐’。走馬觀花道聽途說也還是見了些京城看不到的物事。皇上這裡南巡,原為視察民間疾苦,觀風恤民。這是堯天舜帝的聖舉。一路看來,原在江淮趁食的外地譏民都被從驛道運河兩側強行趕離。這些人散處魯南豫西,偷騙搶劫作奸犯科甚麼都幹,府縣還不敢申報。這些地方是甚麼所在?一個抱犢崮,孟良崮近在比鄰,一個靠著八百里伏牛山又地連桐柏山,朝廷不知用多少力化了多少銀子才敉平了匪患,又湧來這麼一群衣食無著的人——已經有砸米店搶當鋪的了一一人倡亂,就會萬夫景從,寧不令人憂心焦慮?”

他微蹙眉頭,似乎是在對竇光鼐娓娓言心,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半點沒有做作之態。連馬二侉子也斂去了臉上笑容,心裡暗自惦啜:傅恆教子有方,福康安這麼點個黃毛稚齒少年,見識已在尋常朝廷大員之上了。竇光鼐早已收起輕慢之心,在凳子上一躬身說道:“這是老成謀國之言,少公子何不寫成條陳上奏聖明?”

“我這個侍衛其實是個虛銜,沒有正式當差。”福康安略帶無奈地咧嘴一笑,瞬間臉上閃過一絲孩子氣,“阿瑪一聽說我說國事就訓斥,說我是個馬謖趙括,要多歷練少說話。我娘象只護雛的老母雞,只不離她身邊,吃飯睡覺都盯著我,象是她打個磕睡醒來我就會沒影兒了似的——我真不得自由。皇上既叫我到行在,引見時我自然要奏的。”馬二侉子問道:“世公子幾時動身去南京?”福康安伸欠了一下,說道:“明天吧……明天僱幾乘馱轎,到儀徵去。我已經接到範時捷的信,皇上要在儀徵駐駕。”

馬二侉子一笑,說道:“儀徵那麼個小地方,皇上怎麼這麼好興致?”

“聽說有一株老槐樹,樹抱樹生了一叢迎春花。皇上南巡,這是吉兆。儀徵縣報上去,皇上自然要觀賞——離著儀徵還有四十里地呢!”福康安神色憂鬱,看著被風鼓得一翕翕一張的窗紙,半晌才道:“儀徵縣真混賬!”

二人聽了無法回話,因便起身告辭。福康安卻叫住了馬二侉子,問道:“淮陽鹽道那邊庫銀還有十三萬兩,說沒有你的話不能動用。是派甚麼用場的?”

“那筆銀子是戶部掌管。”馬二侉子道,“因為查核高恆本來已經封存,修圓明園採辦木料要使,這差使派給了我,所以有這個話。”

“這銀子你也不要購木料,”福康安道:“要全都用來買育秧稻種,運到皖南蘇北。那裡急缺稻種,這場雪——”他清澈晶瑩的眼睛象要穿透牆壁似地向前遙望著,說道,“這雪過後,天氣回暖,育秧趕農時比甚麼都要緊。我見皇上頭一件就要說這事。你只管照我說的辦。部裡怪下來,都是我兜著!”

“是!”

“還有,”福康安道:“你想辦法弄一千件——對了,有一千件夠用了——棉衣,叫這裡知府姓魚的甚麼來著,分發到窮極的人家禦寒,斷炊的人家還要分點口糧。”

馬二侉子看了竇光鼐一眼道:“福大人處置極當!一千件寒衣好辦,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