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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部分

呢!”說著拔腿便走,竇光鼐身在其境,由不得也就挪步跟著進來。

屋子裡很暗,乍從雪地裡進來,幾乎甚麼也看不清,團團紡花車似的光暈兒亂轉,二人略定了神,才見共是四個人。中年乞丐控背躬身站在北炕西頭邊上,吉保和另一個年紀彷彿的小乞丐在南邊地鋪火堆旁燒烤著一隻雞,茶吊子裡的水翻花大滾,滿屋都是暖融融的溼氣,那個小丫頭雙腳煨在被窩裡靠牆在地鋪上坐著,雙手捧著一大碗麵條,吃得滿頭熱汗,已是吃完,還用舌頭舔著碗邊,一付饞相可掬。福康安微笑著看丫頭吃飯,見二人進來,笑道:“老馬,行了行了——打你孃的甚麼千兒——看著我打架,你竟是袖手旁觀——也不過來幫一捶!”又問:“這位先生貴姓,臺甫?”

“回四爺您吶?”馬二侉子嘻皮笑臉,還是打了個千兒起身,“老馬瞧著那一群人也不是您獨個兒的對手。這位大爺——”他指著中年乞丐笑道:“不才也認的,是萬歲爺指給傅相爺的貼身隨從,渾名‘鐵頭蛟’,也是大內侍衛呢!老馬上手,只會礙您的事,丟您的人不是?我這身子,那叫——啊,對了——叫雞肋不足以安尊拳!”說得屋裡幾個人都笑。馬二侉子又介紹竇光鼐,“這位是竇老爺竇蘭卿,我們小遊揚州雪中勝景,卻不防碰了四爺這裡一出全武行,打得熱鬧,讓卑職們看了一出好戲呢!”

聽說是竇光鼐,福康安當即改容相敬,本來盤膝坐著的,俯仰挺了挺腰挪身下炕,竟對竇光鼐躬身一揖,笑道:“失敬得很,不曉得是蘭卿大人。家父在成都給的家信,說起您,品正立身,是位了得的大丈夫呢!”他抹去臉上汙垢,雖則不脫稚氣,卻是滿臉安詳,一付穩沉優雅的貴族氣度,讓著竇光鼐道:“我微服在外,就這付形象兒,簡慢了。大人請坐,吉保,把條凳子搬過來。老馬也坐!”

“學生與福大人曾有一面之緣的。”竇光鼐見福康安並不拿大,眼見他目如朗星清秀俊雅,迥非大家子貴胄公子哥兒形容,坐在破凳子上欠身一禮,徐徐說道:“前年代禮部送謝恩表曾到貴府拜望傅相,福大人當時在合歡樹下背詩,至今宛然在目。今日大人仗義救弱慷慨解囊,仁心義行,令學生敬佩!”福康安聽他提及父親,立起身來略一站,又坐回炕沿,含笑說道:“這個——何以克當大人掛齒!視人落井而遊戲旁觀者,是為禽獸之心。晚生不救,大人也會出面干預的。”

馬二侉子見二人都是如對大賓一團客氣,不禁一笑,在旁欠身問道:“四爺幾時離京的?夫人倒也放心,讓您自個兒出遠門——您怎麼換了這麼身行頭?”

“我出來一個月了。”福康安笑道:“若尊母親的話,我該在府裡,從書房到上房,時時眼裡盯著我才放心。就在書房讀書,她也要隔窗戶看幾遍——真和囚籠差不多兒。又是‘父母在不遠游’、又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古聖先賢的話大約她只記得這兩句,絮絮叨叨顛來倒去就是個‘不遠遊’‘不垂堂’……”想起母親棠兒,福康安不禁又一笑,“這次出來,我是藉著到西苑飛放泊放鷹打獵偷著走出來的。”

竇、馬兩人聽了都是大吃一驚,愕然望著福康安,一時竟遞不出話來。

“你們放心,如今我是過了明路的。”福康安孩子似的眨了眨眼,笑道:“母親拗不過我,我也逃不出母親佛爺掌心,走到通州就叫順天府給截往了。”他指指正在笑著添柴的小吉保,“是這個狗才給通的信兒,母親親自趕到通州,見我好歹不肯回去,氣得哭了一場,又是忙著給父親寫信,又給紀曉嵐發函,都附到六百里加緊文書裡專遞出去。父親在成都回信,說我勿象他的兒子,叫母親放行讓我出去看看世面;紀公也回信,萬歲爺說我是侍衛,侍衛不能象鹿苑裡的圈鹿,既有志出來,可以順道歷練世情觀察民風,到南京來從駕。母親沒話說,足足又挑了七八個護衛裝成長隨——”他指指隔壁,“這些人真象臭膏藥,貼身上揭都揭不去——我娘這人,真拿她沒辦法!”

幾個人聽了都笑。竇光鼐這才明白就裡,因見福康安穿著洗得發白的灰府綢夾袍,特意地在顯眼處打了幾塊補丁,外邊套的是去了面的皮坎肩,沿邊上露出紫薇薇的茸毛,一望可知是極名貴的雪貂皮巴圖魯背心改制應景兒的“丐服”,真不知道這位天家內侄,天下第一宰輔的嫡公子,又身為侍衛的哥兒,怎麼個“沿路乞討”而來。那姑娘吃了熱飯換了乾衣服,已經恢復了精神,她顯然也被福索安弄糊塗了,眼目前這個小叫化子,競有這一大幫人跟著侍候?一言半語也不敢違拗他的!來的這兩個人好象也是貴人,卻坐他下首陪禮說話謙恭不肯造次。三人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