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香燭不息,白綢飄蕩,母親素娥的令牌供奉在明亮祭壇上,火鳳點燃香燭,跪坐在蒲團上,看著母親的名字,心中一派黯然。
她的音容笑貌不曾見過,她的溫柔慈愛也不曾感受過,以前年紀小,懵懂莽撞,受了傷,只知道用武力報復回去,不曾想過像其他小女兒那般躲到母親懷裡哭泣。
她就像一隻牙尖嘴利皮糙肉厚的小獸,疼了,只會孤獨的舔舐傷口。好在,她有父君,有長琴,有足夠的愛與寵溺。她不覺母親對她有任何虧欠,經歷凡間一遭,與長琴情篤之後,更能體會到,世事無常,生死離別,乃誰也跨不過去的宿命。由此,她才會這般堅決的想要站在長琴身邊,唯恐片刻分離,便是天人永隔。
“母親,你會祝福我的吧?”
回應她的,是氤氳跳動的明燭,宛如母親一閃一閃慈悲閃爍的眼。
一定會的!
火鳳微微笑了起來,世間美好,無非真情。
母親愛她,便希望她好。
和長琴一起回到龍翔山的寢宮,看著熟悉的景緻,竟與記憶中絲毫不差,伸手扶過窗簷,一絲灰塵也無,琉璃鏡面光潔如洗,照出她細白柔嫩的臉。
火鳳怔怔地看著鏡中人,有些感慨。
前世她還是段遇洳的時候,每每上街,都會惹得路人回顧。佳人傾城,雲鬢華髮,是任何人都會一見傾心的容顏。
她沒有問過墨馳華,是否也像別人一樣,一見傾心的只是她的皮相。其實也不必問,心中早已有答案。
她出身青樓,身份卑微,自知以色示人是她生存之根本,在墨馳華面前,她一直是自卑的。只是因為有出色的容貌,才會在初見他時,那般自信他一定會對自己傾心以待。後來,她因毀容,終日惶惶,在墨馳華面前,更是不知道如何做自己。墨馳華為她尋來風華永延鏡,讓她看見鏡中幻象,她才稍微拾得一些自信。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一點風吹草動,都叫她恐懼彷徨,唯恐失去。
幸好,一切都來得及。
她看向身邊之人,松柏風姿,俊美無鑄,正微笑著注視自己,啟唇,聲音若流水濺玉,熨帖著她心房最柔軟的一處。
“鳳兒,一切事畢,我們便尋一處流水桃源,隱遁此生,可好?”
她笑,“如何不好?好得很!”
長琴也笑。
陽光灑落窗楣,滿園綠波盪漾,微風挽起他們的髮絲,笑容繾綣,髮絲纏繞,兩顆心相印,從未有過這般近的距離。
門外出現響動,長琴回過神看去,卻見魏然和林小竹正跨進門內。
抬頭見他,魏然笑道,“本以為你會在梅隱水榭,剛才碰見白澤,聽聞你在九公主處,便尋了來。”
長琴點頭,帶著他們往客廳走,邊道,“那日我和火鳳醒來,已在贈夢閣,卻只見到你和小竹的肉身,便料到你們是困在萬魔窟了,沒有前去相助,長琴萬分慚愧……”
魏然道,“無妨,你留下字條,我便知道,你相信我有能力自救,亦會很快脫困。你是分得清輕重緩急之人,蒼生與我孰重,你是知道的。若換了我,我也會如你般選擇。你大可不必自責。”
長琴聞言,笑著搖了搖頭,“你啊,太瞭解長琴,既然如此,此事便不提了。”
說話間,幾人就轉過迴廊,到了客廳。
火鳳招呼丫鬟進來侍奉,小竹坐在魏然身側,不時抬眼打量她。
她以前喜歡穿一身紅衣,腰綴銀鞭,眉目輕佻,一副招搖討打的倨傲模樣,現在一看,竟是素衣薄裙,烏髮淡顏,一種小家碧玉我見猶憐的模樣。真真是兩個人了。
正當她嘖嘖出神時,火鳳忽然側眸看過來,眼光在她臉上稍作停頓,回頭繼續吩咐丫鬟,“去將我藏在梅樹下的兩壇梅雪酒挖出來。”
“梅雪酒?”小竹當即兩眼放光的喊出了聲。
她聽過梅雪酒,那可是天上有地下無的絕世好酒,是太子長琴不二傳的秘酒。以前她央求著師尊讓太子長琴贈她一罈,讓她也嚐嚐絕世好酒的味道,可是師尊卻說她一個小丫頭不能喝酒,喝醉了要是鬧事,會丟師門的臉。
她再三發誓,自己只嘗一小口,絕對不會喝醉的,可師尊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要喝自己想辦法。”
她如霜打的茄子頓時酒低下了頭,她怎麼想辦法嘛,要是去求太子長琴,一定會被他叫人用掃帚打出山門的,那麼丟臉,她才不敢去。後來,她一心忙著師尊生辰禮的事,無心其他,自然很快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