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彌月居然可以清晰地想起來那個情景。
早晨的A市,空氣迷濛,天空是很罕見的淡藍色,機場偌大的建築造型像是兩扇翅膀,橫亙在男人的頭頂。柏油路面,水泥灰的欄杆與背景,他靠在一輛車的後備箱上,笑得那麼燦爛又散漫。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大腦可以自動記住每一個細節。比如他當時穿的是一件黑色高領毛衣,這男人仗著脖子修長,不需要所謂的低領或者V領去修飾線條,反而酷愛高領的款式,人也顯得冷淡而貴氣,單手插在兜裡,褲子是隨便換的黑色休閒褲,線條流暢的一身黑造型,卡著毛衣下緣塞進褲子口袋中的一隻手,則是修長而青筋分明的,彷彿玉雕。
上邊戴了一串玉石。
這串玉石是謝奶奶給的。和她的玉鐲子可以配成一對。但彌月覺得太貴重弄壞不好,何況這個玉鐲子是給謝家的孫媳婦的,她一個假冒的 ,好像就更沒有資格戴了。
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這個“假冒的”,也有了不一樣的心思呢。
看見他時會不自覺笑,沒看見他時,又有些想念。
好像是從他表白之後開始吧。
可彌月又很確定,感情上,自己並不是那種會產生“投桃報李”心思的人,並不是誰對她好,誰向她告白,她便也會對誰動心。
那麼……
答案似乎就只有一個。
彌月的眼角微微睜圓,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在短時間內就這樣喜歡上了另一個人。
可是,如果真的那麼糟糕,自己就要死在這裡。
她此刻感到有些遺憾的人,最想見的人,下意識裡,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人。
好像。
就是謝不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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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雨漸漸停了,天色越來越暗,彌月的記憶有些模糊,也許是因為身上發起燒的緣故,她感覺地到那種燙意,像一把火燒上來。腰腿無比痠痛。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的,攝影師拼命搖晃她,也沒阻擋住她越來越沉重的眼皮。
耳朵裡又聽到了嘩嘩的暴雨聲,分不清是真還是假,就這樣噼裡啪啦吵了很久,吵的人耳朵疼。
忽然,眼前被一陣強光照射,像是黑暗的世界平白被誰撕開一個口子,刺痛得眼皮要流淚,然後是腳步聲,無比混亂的腳步聲,夾雜著什麼人大聲在喊話,方言和普通話混在一起,吵吵嚷嚷。
彌月不願意從睡夢中醒來,皺了下眉。
下一刻,她整個人失重,被毯子似的東西裹住又抱起來,乾燥的嘴唇被什麼貼住,不算十分溫暖,觸感卻很柔軟,像是冰冷冬夜中唯一的溫度,令人忍不住眷戀。
彌月艱難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隙。
雪白燈光在頭頂晃動,像是在奮力驅趕雨夜的寒冷。周圍的人圍了一圈,攝影師身上裹著毯子像一頭棕熊一樣站在不遠處。
頭頂發出了機械的聲音,像是小型螺旋槳在不住地旋轉,彌月眯了眯眼經,費力地看出來,是一家無人機。
而近處。
她正躺在謝不琢的懷抱裡。男人眉眼英俊如同往昔,和她相貼的衣料有點硬挺的像是衝鋒衣,脖子那一塊兒又沒完全拉上拉鍊,穿的是件黑色毛衣,與上次見面不同的是,這次是不帶領子的。
所以,很輕易地就能看見男人白皙修長的脖頸和喉結。再往上,謝不琢擰著眉,輕聲叫她別睡,光叫不夠,他還上手,捏她的臉。
是做夢吧?
不然怎麼一點兒也不疼。
不然他怎麼在這裡。
彌月下意識地,兩隻手勾上對方的脖子,像是撐到現在體力條終於告罄,就這樣一歪頭,安心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