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應即死;有四人來勾致,首者張懷玉。我萬端哀乞,甫能得允遂。我許小饋送,便宜付之。”杜如言,於門外焚錢紙。妻又言:“四人去矣。彼不忍違吾面目,三日後,當治具酬之。爾母老,龍鍾不能料理中饋。及期,尚煩兒婦一往。”杜曰:“幽冥殊途,安能代庖?望父恕宥。”妻曰:“兒勿懼,去去即復返。此為渠事,當毋憚勞。”言已,即冥然。
良久乃蘇。杜問所言,茫不記憶。但曰:“適見四人來,欲捉我去。幸阿翁哀請,且解囊賂之,始去。我見阿翁鏹袱尚餘二鋌,欲竊取一鋌來,作餬口計。翁窺見,叱曰:‘爾欲何為!此物豈爾所可用耶!’我乃斂手未敢動。”杜以妻病革,疑信參半。
越三日,方笑語間,忽瞪目久之,語曰:“爾婦綦貪,曩見我白金,便生覬覦。然大要以貧故,亦不足怪。將以婦去,為我敦庖務,勿慮也。”言甫畢,奄然竟斃。約半日許,始醒,告杜曰:“適阿翁呼我去,謂曰:‘不用爾操作,我烹調自有人,只須堅坐指揮足矣。’我隨至廚房,見二婦操刀砧於中,俱紺帔而綠緣之,呼我以嫂。每盛炙於簋,必請覘視。曩四人都在筵間。進饌既畢,酒具已列。翁乃命我還。”杜大愕異,每語同人。
《鼠戲》
一人在長安市上賣鼠戲,揹負一囊,中蓄小鼠十餘頭。每於稠人中,出小木架置肩上,儼如戲樓狀。乃拍鼓板,唱古雜劇。歌聲甫動,則有鼠自囊中出,蒙假面,被小裝服,自背登樓,人立而舞。男女悲歡,悉合劇中關目。
《小獵犬》
山右衛中堂為諸生時,假齋僧院。苦室中蜰蟲蚊蚤甚多,夜不成寐。食後,偃息在床。忽一小武士,首插雉尾,身高二寸許;騎馬大如蠟,臂上青韝,有鷹如蠅;自外而入,盤旋室中,行且駛。公方凝注,忽又一人入,裝亦如前,腰束小弓矢,牽獵犬如巨蟻。又俄頃,步者騎者,紛紛來以數百輩,鷹亦數百臂,犬亦數百頭。有蚊蠅飛起,縱鷹騰擊,盡撲殺之。獵犬登床緣壁,搜噬蝨蚤,凡罅隙之所伏藏,嗅之無不出者。頃刻之間,決殺殆盡。公偽睡睨之。鷹集犬竄,皆在夢中。覺而陰喜,遂假寐待之,竟不復來。
《棋鬼》
揚州督同將軍梁公,解組鄉居,日攜棋酒,遊林丘間。會九日登高,與客弈,忽有一人來,逡巡局側,耽玩不去。視之,面目寒儉,懸鶉結焉,然意態溫雅,有文士風。公禮之,乃坐。亦殊撝謙。公指棋謂曰:“先生當必善此,何勿與客對壘?”其人遜謝移時,始即局。局終而負,神情懊熱,若不自已。又著又負,益慚憤。酌之以酒,亦不飲,惟曳客弈。自晨至於日昃,不遑溲溺。
方以一子爭路,兩互喋聒,忽書生離席悚立,神色慘沮。少間,屈膝向公座,敗顙乞救。公駭疑,起扶之曰:“戲耳,何至是?”書生曰:“乞付囑圉人,勿縛小生頸。”公又異之,問:“圉人誰?”曰:“馬成。”先是,公圉役馬成者,走無常,十數日一入幽冥,攝牒作勾役。公以書生言異,遂使人往視成,則僵臥已二日矣。公乃叱成不得無禮,瞥然間,書生即地而滅,公嘆吒良久,乃悟其鬼。
越日,馬成寤,公召詰之。成曰:“書生湖襄人,癖嗜弈,產蕩盡。父憂之,閉置齋中。輒逾垣出,竊引空處,與弈者狎。父聞詬詈,終不可制止,父憤悒齎恨而死。閻摩王以書生不德,促其年壽,罰入餓鬼獄,於今七年矣。會東嶽鳳樓成,下牒諸府,徵文人作碑記。王出之獄中,使應召自贖。不意中道遷延,大愆限期。嶽帝使直曹問罪於王,王怒,使小人輩羅搜之。前承主人命,故未敢以縲紲系之。”公問:“今日作何狀?”曰:“仍付獄吏,永無生期矣。”公嘆曰:“癖之誤人也,如是夫!”
《酒狂》
繆永定,江西拔貢生。素酗於酒,戚黨多畏避之。偶適族叔家。繆為人滑稽善謔,客與語,悅之,遂共酣飲。繆醉,使酒罵座,忤客。客怒,一座大譁。叔以身左右排解。繆謂左袒客,又益遷怒。叔無計,奔告其家。家人來,扶挾以歸。才置床上,四肢盡厥。撫之,奄然氣絕。
繆死,有皂帽人縶去。移時,至一府署,縹碧為瓦,世間無其壯麗。至墀下,似欲伺見官宰。自思我罪伊何,當是客訟鬥毆。回顧皂帽人,怒目如牛,又不敢問。然自度貢生與人角口,或無大罪。忽堂上一吏宣言,使訟獄者翼日早候。於是堂下人紛紛藉藉,各鳥獸散。繆亦隨皂帽人出,更無歸著,縮首立肆簷下。皂帽人怒曰:“顛酒無賴子!日將暮,各去尋眠食,而何往?”繆戰慄曰:“我且不知何事,並未告家人,故毫無資斧,庸將焉歸?”皂帽人曰:“顛